第十一章(第3/4页)
一名年轻男子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他们通常需要做些无害的闲聊以确定真实的身份。她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毛头小子,她想。她之前为了公司穿越铁幕,潜入东德的时候,他可能还是个实习生,或者甚至都还没出生吧。
年轻男子假装在看《伦敦标准晚报》,他没有做笔记。在他的上衣口袋里,有一个录音器正在默默地工作。艾米莉・布尔斯特罗德也没做笔记。她有她自己的两样法宝:完全无害的个人气质,以及超强的记忆力。
于是,她逐字逐句,详详细细地告诉“实习生”今天早上在律师事务所发生的一切,和实际情况一字不差。然后她站起身,走向车站,乘通勤地铁去往自己在库尔斯东的小房子。她一个人坐着,看着城南郊区的景致从车窗外飘过。她也曾努力摆脱那些可怕的秘密警察,而现在,她七十五岁了,只是给律师们弄个咖啡而已。
黄昏的时候,年轻男子回到沃克斯豪尔,开始写报告。他注意到一个标注,处长已经同意,所有关于索马里的消息需要与美国大使馆的对口部门共享。他并不明白加拉阿德湾那个残忍的军阀和追捕传教士有什么关系。不过命令就是命令。所以他给中情局抄送了一份。
追踪者的栖身之处在大使馆外半英里。他的黑莓手机震动的时候,他已经差不多收拾好了行囊。追踪者不断翻屏,把消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关上它,想了一会儿,把行李又打开了。仁慈的上帝刚刚给了他想要的诱饵。
加里斯・伊万斯约阿布迪第二天早上会谈。索马里人来的时候闷闷不乐。
“阿布迪先生,我的朋友,我一直当你是个文明人。”加里斯开场道。
“我是文明人,加里斯先生,我是。”加拉阿德湾的谈判专家回答道。伊万斯能察觉他的声音因为忧虑有些发紧。他相信这很可能是真实的。当然,永远没有人能百分之百保证。毕竟阿布迪和阿弗里特都是豪巴尔・吉迪尔部族的,不然的话,阿布迪不会在信任之下出任谈判专家。
伊万斯想起许多年前,他在非洲之角的英国海关与消费税局的时候,自己所得到的忠告。他当时的导师是一名年长的殖民地主管。那人的皮肤像羊皮纸一样,眼睛因为疟疾泛出黄色。他告诉伊万斯,索马里人有六件重要的事,永远不会变。
第一件就是他自己,然后是家人、氏族和部落,最后是国家和宗教。最后两项只有在和外国人打仗的时候才涉及。就剩他们自己的时候,他们就互相打来打去。根据自己判断的优势、仇恨和不满,频繁变换联盟和主子。
当殖民地当局威胁这位年长的主管,要将快退休的他遣送回多雨的英国本土时,他打爆了自己的头。他最后对年轻的伊万斯说的话是:
“通常来讲,你不可能买到索马里人的忠诚,但你可以暂时收买。”
在这个仲夏的早上,加里斯・伊万斯在梅菲尔,脑子里有了个想法:要看看阿里・阿布迪到底是忠于他自己,还是更忠于和他相同部落的那个人。
“您委托人对待其中一名人质的方式十分可耻,让人无法接受。这会让我们的整个磋商脱离正常的轨道。而且我必须告诉你,之前我非常高兴这件事是在你和我之间进行,因为我相信我们都是体面的人。”
“我也觉得是这样,加里斯先生。”
伊万斯不知道这条电话线的保密程度。他没考虑米德堡和切尔腾纳姆——他知道那是意料之中的事——但那个军阀的手下人里,正在听这通电话的人中是否有哪个英语说得很流利呢?不过他必须赌阿布迪能听懂这句话。
“所以我想,我的朋友,你看我们都到了舒拉亚[50]的地盘了。”
长时间的静默。伊万斯押宝,如果有别的索马里人在听,他们的教育程度不够,听不懂自己说的是什么,而阿布迪肯定会明白。
阿布迪终于开口讲话了。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加里斯先生。”
舒拉亚电话是一款卫星通信系统。索马里的移动通信由四家电话公司控制:国立联通电信、霍尔姆德公司、瑟玛电信和法国电信。它们都需要天线。而舒拉亚只需要在太空里围着地球慢慢转动的那些美国卫星。
伊万斯和阿里・阿布迪说的话意思是:如果他有,或者他能弄到一部舒拉亚电话,他可以一个人骑个什么进沙漠,找个岩石后面给伊万斯打电话。这样他们就能讲些非常私密的话了。阿布迪的回答表明,他已经明白,而且会这么做。
两个谈判专家又聊了三十分钟,把赎金讲到了一千八百万美元,双方都保证,与各自的委托人协商后会再联系。
午餐是追踪者在军情六处的联系人阿德里安・赫伯特订的。他选的马舍姆街的“牧羊人家”。隐秘起见,他要了个隔间。不过追踪者坚持这些由美国政府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