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木帮诡事(第2/4页)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这天,我们大清早起来开始砍伐最后一片圈好的林子。可能是在山里待的时间太久了,满眼的雪和树让人有些疲沓,精气神儿也都散花了,我铆准了一棵大木就不管不顾地伐了起来,钢锯吱吱嘎嘎磨了那么一阵儿,我这才仔细去看那锯齿……它们,它们居然全部都崩了刃,而那棵大木……居然丝毫未损!”“你说得未免太玄乎啦!”我满口惊讶,“这怎么可能?树木怎么会比钢锯还硬?”“他娘的,谁说不是哩!”皮五接着道,“所以,我立马抬起头来端量起了这棵大木,这一看可是了不得咧!但见这大木有十多丈高,上面分出的枝丫非常奇怪,我认真辨认了辨认,有松、桧、白杨、紫桦和白桦,还有白榆……就是说,一棵树上生出了七八种各不相同的枝丫!我当时心里就乱成了一团麻,赶紧把其他的人都喊了过来。帮中有位姓韩的领头人,大伙儿都叫他韩把头,韩把头只看了半眼那棵大木,就‘咕咚’一声跪了下来,冲着大木玩儿了命地磕起头来,还命我们全都照着他的样子做。事后,他跟我们说,这棵大木是这片山林的把头神,名叫瑞树,别说动不得它,就连它周围的树都不该砍伐,接着,我们急赤火燎地拾掇好家伙儿什,头也不回地一溜烟儿跑下了山……”

皮五说到这里,滴溜着眼珠儿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他干咽了两口唾沫,兀自摇头叹息:“可是没想到……谁他娘的也没想到哇!来年江面破冰以后,我们撑着木排往安东流送,还真就出了桩大事情!刚刚我也叨扯过,这南流水有九九八十一道恶水哨口,可韩把头毕竟经验丰富,往年行排过程中虽有凶险却也能保个周全。但是这次也该着我们不走运,就在流送的第三天晌午,我们遇到了一场大暴雨。那雨下得可真叫大,我眼睁睁看到两岸山崖间的大树被狂风扯碎,乱石飞如鹰隼,放眼望去就像是天崩地裂。”他手舞足蹈地继续说:“韩把头一看不妙,赶紧找了处地界儿停下来。不承想没过多久,由林子里钻出八个黑衣大汉,他们的头上都戴着笠帽,帽檐儿压得很低,根本瞧不出啥模样。其中一个领头的抛出一袋真金白银给韩把头,言说他们八人要前往安东办件要紧的事儿,能否帮忙捎上一段路,即刻启程?韩把头哪里见过这等好事,连犹豫都没犹豫就一口应承了下来。木排就这样在大雨之下再次入江,那八名黑衣大汉坐在排尾围成一圈,躬着身子窃窃私语地说个不停,可是他们说的啥却听不真切。黄昏的时候,大雨渐渐停了下来,这时候我们经过了一处黑乎乎的陡崖,因着水势险恶,我们全都各就各位打起了精神,心思就没有放在那八人身上,没承想……没承想……没承想那八人扑通扑通跳入了陡崖下的深水里头,翻动了几簇浪花就消失不见咧!”皮五言及此处,使劲地缩着细长的脖子,脸颊上稀松的皮肉连连抖动。

“消失不见咧?”老崔霍地撑起身子,“真他娘邪乎!他们是啥玩意儿?”“谁他娘知道是啥玩意儿!”皮五干搓了两把脸,“当时我们都被吓傻啦!还是韩把头见多识广,他连忙从怀里掏出了那袋真金白银,打开一看,可是不得了哇!哪是啥真金白银啊!你们猜是啥?居然全是些楮灰!韩把头当时就喷出来一股子鲜血,眼仁儿都散成碎豆腐了,他说那些玩意儿八成该是成了精的老鳖,不知怎么上了岸,找不到老巢才干了这么档子事儿!”我听着皮五咋咋呼呼的叙述,满腹狐疑,不禁接茬道:“那后来怎么样啦?”皮五又叹息起来:“后来……第二天,木排再经过秧歌汀的时候,不知怎的一个劲儿地往里头滑啊滑个不停,那是咋都控制不住哩!那秧歌汀有数不清的怪石龇牙咧嘴地立在江面,木排进去之后顿时就乱了套,眨眼的工夫连着韩把头和其他三五个木帮中人就被吸入了水中。我站在排后见事有不妙,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从排上一猛子扎离了哨口,不想这时从水底钻出一根崩排的大木硬生生地顶在了膝盖上,这条腿……就这么完犊子啦!那时候,我哪里还顾得上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在往岸边死命游的时候我回头瞄过去两眼,只见被卷入水中的韩把头等人在乱石间上下翻滚,那身上片刻就被剥得溜光儿,紧接着是皮肉——那秧歌汀的水里像是有数不清锋利的刀片,直剔得他们鲜血横飞,白骨森森!可是即便这样,他们的骨架还在江水里左摆右摇,上蹿下滑,活脱脱就是在扭大秧歌,那时候我才真正明白,为啥这疙瘩的乡亲们会给这处哨口取名为秧歌汀!”老崔被皮五这番说辞惊得直缩肩膀:“真没想到这哨口原来这么厉害,我真是佩服你们木帮中人,这不跟在老虎嘴里拔牙没啥两样吗?”皮五双眼闪亮:“再后来……再后来我侥幸不死,木帮这碗饭是吃不下去了,索性就来到这魁岭安了个家。不过话说回来,那种与群山为伍,跟烈酒为伴的日子倒是活得畅快,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