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20/21页)
“在这一个因数分解中,通口惠是不是一个可怜的被害者?她本身并没有做坏事。他的父亲犯了罪,把家毁了,确实她的生活乱了,非常可怜。但是,她今天对塚田君所做的事情,却是十分邪恶。但无论如何,在这个因数分解中,她都是一个可怜的因子。”
水野久美说。因为她是突然来见真一的,刚才还把话题突然转移到滋子和《日本文献》上了。
“我想说的是,如果刚才是正确分析的话,那一定是一种谬论。罪恶的东西已经全部消灭,只剩下可怜的被害者。邪恶的东西也不会只从他们的心中蒙混过关。但是,这很奇怪。所以,塚田君,你不能输给通口惠所说的那些话,她的话只是她说的,她是想让塚田君承担责任。”
——是的,我要承担的不是通口惠说的那些话,我要承担起自己的悔意。
“我想,如果塚田君读了滋子的报告文学,一定会生气的,但决不会为被害人呐喊的。所以,塚田君,你站到一边去吧。”
我为什么不会生气?难道是因为我不是像水野久美一样的女性?只因为我是个男人吗?从性别角度,和多数被害者相比,人们比较容易将感情转移到罪犯一边。
不是这样的,决不是这样的。与其说愤怒、感叹人的愚蠢,真一感叹的是一种强烈的悲哀。被杀的古川鞠子、日高千秋的家人,目前还在强烈地自责,被罪恶感所困扰,被痛苦所折磨。
真一在研究失去家人这件事的原因。无论谁怎么安慰他,真一都会说,如果不是自己无意中说的话让像疯子一样找钱的通口秀吉他们听到的话,那他的父母和妹妹到现在一定还好好地活着。所以,他在责备自己。责备自己应该受到的责备,惩罚自己应该受到的惩罚。
但是真一又在想,鞠子的爷爷和母亲、日高千秋的父母会怎么想?他们不会想到会犯和真一同样的错误。鞠子的爷爷、千秋的母亲曾在不经意中说过一些不经意的话,他们说的话并没有招惹残忍的罪犯。
但是,他们现在一定会责备自己。如果这样就好了、如果那样就好了。面对已经无法挽回的局面,他们会编出一百个、一千个故事,想象可以获救的最佳时机。
这只是想想而已,但真一无法忍受。
自己确实犯了一个轻率的错误,确实应该承担一部分责任,但鞠子和千秋的遗属不可能和她一起承担。真一不只是在读滋子的报告文学时会这么想,而是在考虑事件的整个过程中都是这样想。在这一瞬间、这一时候,那个倔强的豆腐房的大叔和在葬礼上痛哭的小个子的母亲一定在责备自己如何如何鞠子就会活着、自己如何如何千秋就不会被杀害。
无论如何调查、如何报道、如何分析,都不会揭示出这些东西。
我走过去,伸出手,想说点什么。你们并没有错,而正是我的粗心大意使家人卷入了一起凶残的犯罪之中,这是我说的。和我相比,你们没有错,没有罪过,你们不用责备自己。其他任何人都不能断言的事情,我可以干脆地说出来。
滋子写的报告文学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工作,但是,真一却是在从开始就无法实现这一意义的地方。因为这是别人的事情,他们才和滋子一起愤怒,一起呐喊。水野久美不理解,她希望愤怒和呐喊,其实她根本不明白。
大家都在想,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何才能避免第二次发生类似事件?
真一在发抖,他知道“大家”包括水野久美,但是,真一、鞠子和千秋的遗属不包括在里面。
他知道,现在是久美送来的手的温暖,但过后却更加寂寞了。久美没有发现他们之间有一条很深的鸿沟,所以,她很简单地一迈,拉住了真一的手。而已经发现紧拉着手之间鸿沟的真一却再也动弹不了了。
“塚田君……”
水野久美抬起头看着真一,那眼光好像是在安慰病人。
“错了。”她说。
“啊?”
“塚田君刚才的想法是错误的。”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真一气势汹汹地说。
“我知道。”水野久美一点也不害怕地点了点头,“知道,不就是刚才我们讨论的事情吗?”
“讨论?”真一气汹汹地说,他现在已经没有刚才的感觉了,“讨论?我们?”
水野久美眨了眨眼。她的样子有点模糊了。
“我们没有讨论过,你是你,我是我。如何处理通口惠是我的问题,和你没有关系。什么事情需要和你商量?你根本无法理解我所想的问题,因为你不可能被逼到我这种境地。明白吗?”
对这个带有修辞性质的问话,水野久美非常意外地干脆地回答:“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