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第11/13页)

“你打算回答我的这些问题吗?”

“我无法全部回答。”

玄儿从膝上拿起那张纸,放到我面前。是要我先保存着吗?

“这里面有些问题连我都无法回答。具体来讲,特别是那个年轻人是谁,应该是指江南君吧?”

“是的。”

“他的情况对我来说也是个谜。所以如果有人知道,无论是谁,我都希望能告诉我。”

“嗯,那倒是。”我附和着,收下那纸片。自己用蓝墨水写的字,的确像玄儿说的那样,宛如铅字。我逐条看着,追问下去,“那么,其他问题呢?”

“怎么说呢?”玄儿自言自语般说,“如果加上‘在我所知道的范围内’这个条件的话,我想基本上都能回答。比如18年前的那起凶杀案,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因为记不得当时的事情。关于‘诸居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这个问题,情况也差不多。”

“十角塔这一项呢?”我紧接着问道,“听说你小时候曾被关在最上面的那间屋子里。”

“是的……这个也一样。”玄儿低下头,声音有点含糊,“事情的经过是听别人说了才知道的我自己并不记得那段经历——不过,关于这件事,如果还留有活生生的记忆的话,或许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和父亲相处了。我觉得这样不也挺好吗?因为不记得,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把它当做是别人身上发生的事情。自己也可以保持一份冷静。”

“告诉我吧,玄儿。”我不肯就此罢休,“为什么你爸爸会这样对待亲生儿子呢?”

听到这儿,玄儿立刻抬起低着的头。

“我不是说过吗?父亲非常爱她的前妻康娜。所以……”

“这个我听说过。但为什么?”

“父亲很爱康娜。正因为如此,他非常恨我。”

“恨?”

“嗯!”玄儿叹口气,“就在这儿告诉你吧。”

听上去他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完,他转过身侧对着我盘起腿,将目光投向房间空空如也的角落,看也不看我。

“那是距今27年前的8月5号。”

对于“8月5号”这个日期我有印象。是的,好像是玄儿生日。

27年前的8月5号。据说那一天正好也像昨天一样,狂风暴雨;当时在两年前和父亲结婚的母亲康娜腹中有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正准备临产。本来离预产期应该还有很长一段日子,但她偏偏在那个晚上要生了。据说原计划就在那几天送她住院,在那里生的。可是……

“总之,由于情况紧急,没时间冒着暴风雨,开车去医院;也没时间把产婆接到家里。无奈之下,父亲决定亲自接生。他和野口先生毕业于同一所医科学校,在和康娜结婚并进入浦登家之前也曾是医生,所以他才敢做出这个无奈的决定。于是他们在旧北馆康娜的房间里进行了接生。”

玄儿停下来,长叹口气。

“但是……”

玄儿用苦涩而沉重的声音继续说着,身体纹丝不动,目光也没转向我这边。

“具体什么状况,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是因为什么才导致那样的结果?责任在谁?是什么样的责任?我不知道,现在也无法查证。但结果却非常清楚。深夜,当暴风雨更加猛烈的时候,馆内响起了初生婴儿的哭声。可是尽管父亲竭尽全力,但母亲还是在那晚停止了呼吸。”

“……”

“唉,发生了这样的悲剧,”玄儿瞥了我一眼。我一下子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垂下眼睛,“为此爸爸恨那个孩子。那个自己心爱的妻子用生命换来的孩子。”

“或许他也有自责的念头,自责没能救下妻子。或许正是为了消除这种念头,他才更加恨那个孩子。于是他……他就想把那个孩子幽禁在那座塔上?”

“是这样的——我听说。”

“不过玄儿,不管怎样……”我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慢慢地咽了一口唾沫,“这——这个事情,你听谁说的?”

“大致的情况是听鬼丸老说的。”玄儿回答道,“如果问得得当,他会把自己知道的事实中有必要让我知道的告诉我。”

——你是在问我吗?

那仿佛“活影子”,甚至连是男是女都难于分辨的黑衣老佣人的嘶哑的颤巍巍的声音又在我耳朵深处响起。

——你是说我必须回答吗?

我不禁闭上眼睛。

“后来我也直接问过父亲。他承认了并毫不隐瞒地把全部事情告诉我。他对我道歉,我也基本上原谅他了。”

虽然这么说,但玄儿的声音听上去依然沉重、苦涩,表情也很僵硬,仿佛内心忍受着极度的紧张。

“真的吗?”尽管我心里担心这样问会不会太过分,但还是歪着脑袋问起来,“玄儿你真的就原谅了吗?康娜夫人的死对于柳士郎确实是一个沉重打击?虽说如此,但他竟然把亲生孩子关在那种地方那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