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第10/12页)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可是,不是说‘从未见过’吗……?”

“玄儿从十角塔出来,才过了一个星期左右。之前的九年里,他见到的人极其有限。在‘外面’生活不过一个星期,他能全部记住这里的所有人吗?”

“那么……”

“怎么样,玄儿?”柳士郎慢慢地转向玄儿,“现在这里有没有刚才你在房间里看到的可疑人物?”

这也可以说是在暗示——玄儿熟悉的诸居静和鬼丸以外的三个佣人中有没有那个“嫌疑人”。但玄儿的反应却莫名其妙。

玄儿抬起头看了一下柳士郎、美惟和望和,然后粗略地看了一遍佣人们,歪着脑袋沉思片刻,然后一声不吭,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你是说不在这里?”

听到柳士郎的问话,玄儿继续缓缓地摇着头,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不知道”。

“哦?”

“要不要叫医生来?”诸居静战战兢兢地用双手抱胸,低声沉吟着的柳士郎问道。虽然她不像美惟那样狂乱,但那极其苍白的面色和微微颤动的声音充分显现出其内心的不安,“而且,发生如此大事,可能是我多管闲事,还是……”

“你想说的我明白。虽然明白,但是……”柳士郎口吻严厉,眉头皱得更紧,“我原本也是医生。如果要急救生死未卜的患者,那另当别论,但现在就算另叫一个医生来,恐怕也无济于事。嗯,关于是否报警,还要和父亲商量,慎重地……”

“对呀,父亲为什么没来?”望和看了一遍现场,似乎刚刚才注意到。

“是啊!”柳士郎点点头,“我也觉得奇怪。好像宴会后,早就回自己房间了。我本想用传声筒首先通知他,可是,不管铃怎么响,也没有一点反应。”

“可能睡得熟,没听到吧。”

“或许吧。或者……”

“要去看看吗?”此前一语不发的鬼丸用颤巍巍、嘶哑的声音问道,“要我去看看吗?”

“啊,好的,拜托了。”

看到柳士郎答应了,鬼丸点头说了声“交给我吧”,转过身,静悄悄地向大厅门口走去。

“不,等等!”这时,柳士郎仿佛突然改变了主意,“我也一起去吧。”他一副严峻的神情,追上了老佣人,“总有种不样的预感。”

7

几分钟后,在旧北馆二楼,浦登卓藏的卧室里,他们发现了房间主人的惨状。“视点”已不再局限于玄儿的身上,而是自由地时空跳跃,将18年前的“事实”——各种场景、事件、信息——收集、联系起来。

在柳士郎和鬼丸去卓藏卧室时,首先引起注意的是贴在房门上的藏青色带子。以门把手为起点,沿着无光泽的门板向上延仲,消失在门后。看起来像是“贴在”上面一样。

那好像是和服上的腰带,一端牢牢地系在门把手上,门没有锁,只是微微向内侧开着,但一推门,却有种不寻常的沉重感。明显感到有什么本来不该有的重量作用在门上……打开的门后,柳士郎他们发现确实有东西——卓藏挂在门后,脑袋套在打了圈的腰带中,而腰带另一端则固定在走廊一侧的门把手上。

两个人赶忙解开腰带,将卓藏放下来,但为时已晚,他已经断气。死因是腰带勒住脖子,引起窒息。柳士郎是这么诊断的。

卧室中有壁炉。柳士郎小心翼翼地确认岳父已“死”后,又检查了壁炉及其附近,结果查明本该有的烧火棍不翼而飞。

两人还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本书。那是掘口大学翻译的保尔·魏尔伦的诗集。书中夹着的一张可能是从日记本上撕下的纸片,上面用红墨水(似乎是表达其激情的红墨水)潦草地写着这样的话——

吾将往之

樱之旁。

“樱”是卓藏妻子的名字,她是玄遥和达丽娅的独生女,是柳士郎亡妻康娜、美惟和望和的生母。

九年前——玄儿出生,康娜去世的那年秋天,这个浦登樱子在她39岁时,也是在旧北馆自己房间里,同样用和服的腰带套住脖子,了却一生。这宅子里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个事实。

于是,那潦草文字被看做卓藏的“亲笔遗书”,成为他“自杀”的证据之一。从卧室壁炉处消失的烧火棍当然也成了重要的证据。

于是,当晚凶杀案的真相似乎一目了然了。除了关于玄儿在现场目击到的来历不明的可疑人物和他的“消失”问题。

8

最终,他们没有报警。

幸运的是——当晚的风雨并未进一步加剧,转天早晨秋高气爽。当晚,被柳士郎叫来的外科医生村野英世做出了浦登玄遥和卓藏的死亡诊断。当初被认为是“他杀”的玄遥的肉体在这个阶段发生了令人惊讶的变化,但内部还是把玄遥看做是“病死”,而“自杀”的卓藏是作为“事故死”处理的。“杀”玄遥的凶手是卓藏,卓藏在作案后“自杀”——浦登家族必须保守这样的秘密,以免受人非议。作为柳士郎的旧知,村野医生在听了详细的解释和强硬的说服后,最终答应参与这项隐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