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第2/12页)
自己从十角塔的囚室里解放出来,至今已过了约一星期,但一有什么,还是会不自觉地去诸居静身边。和她在一起,看到她的脸,和她说话……这样多少可以解除自己的困惑和恐惧。正因为如此,所以今天晚上又这样……
听到敲门声,诸居静(……诸居静!这个40岁上下的女人就是诸居静!)把门打开一道细缝,站在屋子里,问起来。
“您吃了吗?今晚宴会上的菜肴。”她的声音和表情比平时都要生硬。
玄儿闭着嘴,点点头,在昏沉的脑子里回想了一下大约一小时前开始的宴会上出现的一连串事情。
“您吃了,对吗?玄儿少爷。”
“嗯。”
“请您说‘是’。”
“啊……是。”
从未喝过的红色水——好像叫”葡萄酒”、红黑色粘稠的汤以及面包和其上涂得像黄油的东西。除了面包,其他都非常咸,味道怪异,只能小口小口地吃。其他人——“父亲”、“外公”、“曾外公”还有两个“姨妈”——都默默地吃完。他奇怪——他们怎么能若无其事地吃完如此怪味的东西呢?他听说今晚的宴会上有某种特别的食物,但如果是这些,他觉得还是在十角塔时,诸居静每天拿来的饭菜更可口。
叫葡萄酒的红水,味道特别奇怪。不知道为什么,稍微喝一点脸上就发烧,心跳得厉害。桌上和墙上燃烧着红蜡烛,充斥整个房间的甜甜的气味让人头晕目眩。
这个被称为宴会厅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画上的绝色佳人以前从未见过。
——这是达丽娅。
声音沙哑地告诉自己的是曾外公——玄遥。
——是玄儿的曾外祖母。
他还是一点都不明白。玄遥眯起凹陷的眼睛直视茫然的玄儿。
——血缘是不争的事实啊。
玄遥低声嘀咕道。
——虽然还是孩子,但他的面相越来越像达丽娅了。还有康娜……对吧,柳士郎?所以你也……
柳士郎是“父亲”的名字。听到玄遥别有含义的话,柳士郎表情严肃地抬起头,用冷峻的目光看看玄遥和玄儿,随即点头低声说了声“是的”。
——我不否认,这孩子确实……
对于他们的对话,玄儿还是完全听不懂。
——“血缘是不争的事实”是怎么回事?“面相”是什么意思?
“玄儿少爷。”诸居静的喊声把玄儿唤回现实中,“怎么啦?”
玄儿默默地摇摇头。抬眼看到“诸居妈妈”担心地皱着眉。但是,她只是站在房间里,并不打算把开了一道细缝的门再打开些。
怎么回事?玄儿心中产生一丝疑问。
“妈妈。”玄儿静静地出声喊诸居静。
自己已被告知她并非“真正的妈妈”。自己也这样提醒自己。
“真正的妈妈”叫康娜,九年前生下玄儿后不久就去世了。诸居静是浦登家的“佣人”,因为“佣人”不是“家人”,所以不能成为“真正的妈妈”。
即便如此,玄儿还是叫她“诸居妈妈”或者单纯叫“妈妈”。
在十角塔的时候一直如此,从塔里出来后,她也同意没有他人在场时可以像以前一样。但是——
“不能这样叫。”诸居静缓缓地摇摇头,“以后不能这样叫了。我不是玄儿少爷的妈妈;虽然从小我把你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但玄儿少爷已经从塔里出来了,而且还参加过今晚的‘达丽娅之宴’,从此就不能……”
“为什么?”玄儿忍不住问道。他无法理解她的话。为什么突然她会这样……
“总而言之不行。”诸居静又摇摇头,“柳士郎老爷终于消气了……”刚说到这儿,她慌忙改口,“啊,不!玄儿少爷已经九岁了……是从孩子变成大人的年龄了。而且,你已经离开十角塔成为自由之身,还参加了‘达丽娅之夜’的‘达丽娅之宴’。作为浦登家的继承人,你已经得到正式承认。”
“……”
玄儿依然听不懂她的意思。可以说基本上不知所谓。他越想脑子越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所以,你不能像以前那样来我这儿了。请别来这儿太多。我还会继续照顾你的……但请叫我‘诸居’或者‘阿静’。”生硬的表情,生硬的声音。但是总觉得那脸色和声音中有种寂寞。
为什么?为什么?玄儿在心中不断问着。
昨天还不是这样。一到这儿就悄悄让我进去,像在十角塔时那样陪我玩耍,和我说话,教我东西。还让我看了这房间内部壁橱中的暗门。可是为什么……
“好吗,玄儿少爷?”说着,她弯下身子,视线突然落在玄儿的脚上,“啊呀!”她小声叫起来,“又把鞋子——”
玄儿也把视线落在自己的脚上。
“又把鞋子脱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