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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们怎么才能知道他们已经取消行动了呢?”

对她的这个问题我毫无准备,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一脸忧色地把头靠在我肩膀上,我们都沉默起来。那场面多少有些尴尬。

“四个星期之后,诺亚的生日就到了。”汉娜突然说。

“是啊。我们说过要一起送他一份礼物的。”

“他最想去探望他在戈马的表兄弟们。我可不希望他到时去参观一处战区。”

“不会的。只要再等几天。说不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比如什么,萨尔沃?”

“他们并非都是怪物。或许其理性会占上风。”我坚持自己的意见。对此,汉娜坐了起来,看着我,就好像在看一个疑似隐瞒病症的病人。

“五天。”我恳求道。“第六天我们就把一切发给哈贾。这样他的时间还是很充裕。”

对此后的事态发展很重要的对话,我现在只记得一段。我跟汉娜彼此拥抱着躺在床上,似乎忘记了忧虑。汉娜突然说起格蕾丝那个疯狂的波兰籍男友拉齐。

“你知道他靠什么吃饭吗?他在索霍区17一家专门面向摇滚乐队的录音中心工作。他们一整个晚上都在录音,凌晨到家时完全都神智恍惚了。他们白天都在做爱。”

“因此……?”

“因此我可以去找他,让他算优惠一些。”

现在轮到我坐起身来了。

“汉娜!我不想让你也牵扯进来。如果有谁必须把这些磁带交给哈贾的话,那也只能是我。”对此汉娜一言不发,我把这看做是默许。我们很晚才醒来,又忙着整理行装。在汉娜的吩咐下,我光着脚丫子飞快地下楼,请求哈基姆先生借我们一辆微型汽车。当我回去时,我发现汉娜正站在那个摇摇晃晃的衣柜前,手里拿着我的背包。很明显,背包从藏匿处掉了出来。但谢天谢地,我那份名为“我控诉!”的宝贵文件没掉出来。

“拿来吧,我来放。”我边说边利用起我的身高优势来,把背包放回它原来放的地方。“哦,萨尔沃!”她这样说。我把这当做她表示感激的方式。

她仍然衣不蔽体。那绝对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为满足旅客的需要,由维多利亚长途汽车站开往七橡树镇的直达快运已经加开了几班客车。炸弹事件发生以来,许多以前坐火车的人现在更喜欢走明路了。我意识到自己的肤色与头上那顶帽檐下拉的羊毛绒球帽可能会引起别人的关注,便小心翼翼地走近候车队伍。来车站的途中,我半是步行,半是乘巴士,还两次在最后一刻突然下车,以甩掉我所怀疑的跟踪者。反侦察十分累人,因此当车站保安拍着我的肩膀的时候,我竟然有点儿希望他认出我来,让这一切就此结束。但他实在挑不出我对折后放在皮夹克内口袋的那个标着“我控诉!”的褐色信封有什么问题。到了七橡树镇上,我找了一个电话亭,打到格蕾丝的手机上,听到她在阵阵大笑。显然,她们乘长途公共汽车到博格钠的路上可不是什么也没发生。

“说来你肯定不会相信,萨尔沃,阿米莉亚居然吐了。她吐得满车都是,她的新裙子新鞋子也都弄脏了。我跟汉娜就站在旁边拿着拖把,愣想不出个究竟!”

“萨尔沃?”

“我爱你,汉娜!”

“我也爱你,萨尔沃!”

我解脱了,可以继续前进了。

圣罗德里克学校位于七橡树镇旧区边缘,四周都是豪华房子,房子外面的砾石车道都拾掇得寸草全无,上面停着许多新车。圣罗德里克学校跟圣心避难所学校很像,校内有角楼、雉堞式装饰墙以及一座重大时刻才会敲响的大钟。学校还有一个砖石玻璃结构的纪念堂,是由校友跟一些感恩的家长捐建的。一个荧光箭头路牌引导访客沿着一段花砖阶梯向上走。我跟在许多女士后面,来到一间木质结构的练习室里,坐在一个老年牧师旁边。他跟菲利普一样,长着一头白发。在我们座位下面,站着七橡树合唱团六十多个(经授权的)成员,他们排成军队方阵的三角形。讲坛上站着一个男子,身穿天鹅绒大衣,系着蝶形领结,正对着信众发表关于怒气的演说。

“我们都能感觉到愤怒。我们也都能听到愤怒。我们仔细思考一下。放高利贷者已经坐在上帝家里了,还有什么比那更糟糕呢?难怪我们会愤怒。又有谁不会愤怒呢?如此之多的怒气。要非常注意齿擦音s,特别是男中音。我们再来一遍。”

他们又排练了一遍。安德森先生一脸的愤怒,他挺胸收腹,张开嘴巴正要起唱,却突然看见了我。他的目光完全直对着我,你会觉得大厅里只有我一个人,排练台上好像没人似的。他没唱出声来,突然闭上了嘴巴。他周围的人都在唱着,讲坛上的那个男子正对着他们挥舞着他那双软绵绵的手,根本就没注意到安德森先生已经走出队伍,站到他身旁,满脸通红,神色尴尬。但合唱团其他成员可注意到了,歌声慢慢地停了下来。安德森先生跟那个指挥说了些什么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因为那时我已经走下楼梯,站在通往主大厅的门前。那里还站着一个穿着宽大袍子的中年妇女和一个体格健壮、正值青春期的女孩。如果你不去注意她的那头绿发跟那些眉环,你会发现她跟她父亲安德森先生简直长得一模一样。几秒钟之后安德森先生自己也挤出门来,也不理睬我,就好像我没在那儿似的。他用命令的口气对妻子说:“玛丽,麻烦你们两个自己回家吧,在家等我。吉奈特,不要那副表情。开车回去吧,玛丽。我会另外找车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