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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哪,格蕾丝?

“你是说汉娜?”——她说得就好像自己现在才记起汉娜似的——“哦,汉娜啊,她带那些大孩子到上面的影院看电影去了,萨尔沃。她说,如果萨尔沃打电话来的话,就说她会很快就给你回电话。或许明天早上吧,因为时间安排上有点问题。你瞧,我和汉娜,跟不同的人家住在一起。我得用自己的手机跟拉齐通话。”

我听明白了。

“因为如果拉齐找不到我,他会发疯的。嗯,虽然汉娜住的那户人家有部家庭电话,但那很复杂,所以最好不要打到那里去找她。她一有空就会尽快打电话给你的。你有什么特别的事要说吗,萨尔沃?”

告诉她我爱她。

“这个信息已经传递给她了。还是说你要告诉我什么大事?”

我挂掉手机,突然想到我本应问问她,汉娜跟那些大孩子在看什么电影。

我从未意识到我们的小卧室这么快就变成了家,在短短几天内就取代了我住了这么多年的诺福克大厦。我走进卧室,嗅了嗅,就好像汉娜还在里面——是她的身体,她本人,而不是她用的香水。我内疚地看着她留下的一切:她的非洲梳子;她的手镯——她离开前的最后一刻突然决定不戴手镯,而是戴上一个象毛圆环;茶杯里的茶水我们还没喝光;诺亚的照片,他站在薄而易坏的床头柜上——她说她不在时那照片可以陪我;她的彩虹外壳手机——她把手机留给我用,因为她会用短信向我表达爱意,还有通知我她大概会在什么时候回来。我为何不把手机带在身上呢?因为我希望万一我被当场被捕时,没什么东西能够牵连她。什么时候我可以让她把东西要回?按计划,一点钟午餐时父母们要到教堂接孩子。但她事先跟我说过,要是有一个像阿米莉亚那样的淘气孩子藏了起来,或者发生了炸弹事件,或者哪里塞车了,那她可能得到晚上才回得来。

我打开收音机,收听十点新闻,然后又浏览了网上的通辑名单,设想着会看到我的脸部特写,照片下面则以符合官方立场的方式标明我的种族。汉娜手机的鸟鸣铃声响起时我正退出操作系统。她说,格蕾丝已经转达了我的留言。现在她在一个电话亭里,手头上几乎没什么零花钱了。我立刻打了过去。

“你刚刚从谁那里跑过来呢?”我问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

她很奇怪:为什么我会认为她刚才在跑?

“你的声音听起来就是那样。”我说,“气喘吁吁的。”

我已经恨起这个电话了。我多么希望我们立刻就挂上电话,然后等到思维清晰时再重新开始啊!我怎么能告诉她,安德森先生跟布瑞克里勋爵一样,也让我大失所望了,而且他比布瑞克里还更道貌岸然?我怎么能对她说,正如她所预见的那样,安德森先生就是另一个布瑞克里?

“孩子们怎样了?”我问道。

“很好。”

“格蕾丝说他们玩得很愉快。”

“她说的没错。他们都很开心。”

“你呢?”

“我很幸福啊,因为我的生命中有了你,萨尔沃。”

她为什么说得这么严肃?说得这么像临终告别?

“我也很幸福。因为我的生命中有了你。你就是我的一切。汉娜,发生什么事了?电话亭里还有谁跟你在一起吗?你听起来很不……很不真实。”

“哦,萨尔沃!”

突然,她就好像收到什么信号似的,开始说她是多么地爱我,还发誓她以前从不知道世界上还会有这种幸福存在,而且只要她还活着,她就绝不会做出什么事来伤害我,无论那事多么地微不足道,或者是出于多么良好的动机。

“你当然不会啊!”我大叫道,挣扎着想从困惑中摆脱出来。“你绝不可能伤害我,我也绝不会伤害你。我们会永远保护着彼此,同甘共苦。一言为定好吗?”

她仍然只说了这么一句:“噢,萨尔沃!”

汉娜挂掉了电话。好久好久,我就那样站着,盯着手里拿着的彩虹外壳手机。我们刚果人喜欢鲜艳的色彩。如果不是为了满足我们的色彩喜好,上帝为什么还给了我们黄金钻石与水果鲜花?我绕着房间走来走去。我仿佛化身为被人折磨后的哈贾,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猜想着我还有什么值得拯救。我坐到床边,双手捧头。一个好男人懂得何时要牺牲自己。麦克尔修士过去常这样告诉我。坏人即使幸存下来,他也失去了灵魂。也许,还有时间。我还有最后一招。趁汉娜在博格纳还安全,我现在必须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