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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斯纳德稳稳地把头摆出准备出拳打击的姿势,虽然他一向都只有挨打的份儿。

“没错,是有问题,真的,问题可大了。”

“喔,老天哪。”

“恐怕伦敦对你不像你自以为的那么满意。”

“怎么回事,安迪?”

“没事,完全没事,真的。他们只是觉得,超级间谍H潘戴尔酬劳过高,不够忠诚,是专门贪钱的双面骗子。”

潘戴尔的笑容慢慢消退,直至完全隐没。他的肩膀下垂,一直撑在床上的双手顺服地搁在身前,让上级知道它们绝无加害之意。

“安迪,到底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或者这只是他们概括的看法?”

“不只这样,他们全都对该死的迈基·阿布瑞萨斯先生很不爽。”

潘戴尔的头陡然抬起。

“为什么?迈基做了什么?”他以出乎意料的抖擞神情追问——也就是说,出乎他自己的意料。

“迈基和这事没关系。”又充满挑衅意味地补上一句。

“和什么没关系?”

“迈基什么都没做。”

“是啊,他是没做,这就是重点。拖了他妈的太长的时间,只装腔作势地收下一万块现金预付款当成善意举动。你做了什么?也一样,什么都没有,就等迈基编他的故事。”欧斯纳德的声音里有男学童挖苦的刺耳腔调。“而我又做了什么?相信你的生产力,所以付了一大笔丰厚奖金——笑话——说得白一点,就是搞来一个特别没生产力的下线,这位阿布瑞萨斯先生是也:暴君的敌人,平民的朋友。伦敦真是笑破肚皮了,他们在想,这个外勤官员——也就是我——是不是有点太青涩,也有点太容易上当,没办法应付阿布瑞萨斯先生和你这种不务正业又嗜钱如命的大鲨鱼。”

欧斯纳德的长篇控诉根本没人听进耳朵。潘戴尔没把这些话放进心里,反而显得相当自得其乐,让身体放松。他所恐惧的一切都已经过去,无论他们此刻要处理什么问题,跟他的梦魇相比,都像是一杯小小的啤酒。他的手又回到身体两侧,翘起脚,身体往后靠着床头。

“我们很想知道,安迪,那么,伦敦打算拿他怎么办呢?”他充满同情地问。

欧斯纳德放弃威胁恐吓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夸张的义愤填膺。

“一天到晚哭诉他光荣的负债,那他对我们又负有什么光荣的债务呢?一直在吊我们的胃口——‘今天不能说,下个月再告诉你’——让我们一直渴望那个根本不存在的阴谋,还欢喜得要死。他只能告诉那群学生,还有那群只跟学生讲话的渔夫,还有诸如此类的鬼话。看在老天的分上,他到底以为他是谁啊?他到底以为我们是谁啊?该死的白痴吗?”

“那是他的忠诚啊,安迪,那是他宝贵的情报来源,就像你一样,他一定要得到那些人同意啊。”

“去他妈的忠诚!我们为了他这个宝贝忠诚,已经等了该死的三个星期了!如果他真的这么忠心耿耿,从一开始就不该向你吹嘘他的运动。可是他说了,所以你就把他逼上梁山。在我们这一行,如果你把某人逼上梁山,你就一定得采取行动,不能让每个人坐在那里枯等宇宙意义的答案,只因为某个利他主义的酒鬼需要三个星期去取得他朋友的同意之后才能告诉你。”“所以你要做什么,安迪?”潘戴尔很平静地问。

如果欧斯纳德拥有足够的耳力或心力,他可能会在潘戴尔的声音里察觉出一股相同的暗流,与几个星期前他在午餐间首度提起征召迈基的缄默反抗运动时一样。

“我会明明白白告诉你应该怎么做。”他不耐烦地说,又把头摆出那种大官的姿态,“你去找该死的阿布瑞萨斯先生,告诉他:‘迈基,真不想用这件事来烦你。我那个脑袋坏掉的百万富翁朋友不打算再等下去了,所以呢,除非你想回到你原来的那个巴拿马贫民窟,和那些不认识的人共谋,去他妈的策划那些阴谋,你还是对我坦白吧。因为只要你做了,就有一大袋钱等着你,如果你不做,就有张小床在一个小地方等着你。’那个瓶子里是水吗?”

“是的,安迪,我相信是。我确定你会想来一些。”

潘戴尔把水瓶递给他,好像服侍精疲力竭的顾客,让他们恢复精神。欧斯纳德喝了下去,用手背擦擦嘴,再用胖胖的食指揩着瓶颈。他把瓶子递回给潘戴尔。可是潘戴尔决定,他并不口渴。他觉得恶心,但不是水能舒缓的那种反胃。大半原因是他和老狱友阿布瑞萨斯之间紧密的同袍之谊,还有欧斯纳德提出的那个建议让他感觉受辱。在这世界上,他最不想做的,就是从被欧斯纳德口水弄湿的瓶子里喝水。

“东一点,西一点,全是一点点,”欧斯纳德抱怨,依旧趾高气昂,“加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呢?法兰绒,明天就皱成一团了。等着瞧吧。我们缺乏宏观视野,哈瑞,大条的往往就等在转角,伦敦现在就要,他们不能再等了,我们也一样。你懂我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