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约翰·冈特(第6/6页)

“他会在夜间登记本里签名吗?”

冈特愣住了,终于如梦初醒般听出特纳单调而低沉的话音所包含的巨大杀伤力。特纳把壁橱两扇木板门砰的合上。“还说你根本懒得管?要他登记是不对的,不是吗?你不能对一个客人公事公办,何况他又是个外交官,一个纡尊光临你家的外交官。所以你就让他在三更半夜自来自去,对不对?你是把他看成家人,是吧?家人之间是不讲究繁文缛节的,不是吗?基督徒是不会这样做的,不是吗?我猜你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大使馆的吧?半夜两点,还是四点?”

冈特要屏息静气才能听到特纳的话,因为它们都非常轻,非常柔。

“还有他的那个袋子,”特纳继续用低得吓人的嗓门说,“我猜看一看里面也是不得体的吧?比方说打开那个热水瓶来看。上帝不会高兴的,对不对?别担心,冈特,这事情死不了人的。没有什么是喝茶和祈祷解决不了的。”特纳站在门边,而冈特身不由己地看着他。“你们在玩快乐家庭游戏,对不对?他给你搥背,让你舒服。”特纳模仿他的威尔士腔继续说,“‘看看我们多么有美德……多么彼此相爱……我们是世上的盐32……但抱歉不能让她跟你上床,那是我的专利。’嗯,冈特,你这一回倒大霉了。别人都称你为警卫,但他只用了半个铜板就把你迷得一愣一愣。”特纳把门打开。“他正在请事假。记好这一点,否则你就会惹上比你已经惹上的更大的麻烦。”

“你来自的世界也许是这样,”冈特突然说,恍然大悟地瞪着特纳,“但我的世界不是这样的。所以别来这里教训我,特纳先生。我只是对利奥做我该做的事,我不后悔。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你的脑子歪七扭八。毒药,对,一定是毒药。”

“去死吧。”特纳把钥匙串扔给他,但冈特没有接,任由它落在自己脚前。

“如果你还知道他什么事,最好现在就告诉我。嗯?”

冈特摇摇头。

“好事者还说了些什么?唱诗班里有漂亮妹妹,对不对?你可以告诉我,我不会吃了你的。”

“我没听到什么。”

“布拉德菲尔德对他有什么想法?”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问布拉德菲尔德去吧。”

“他喜欢他吗?”

冈特的脸沉了下来。

“我没有理由告诉你,”他厉声说,“我不会八卦我的上司。”

“谁是普兰什科?你听过普兰什科这名字吗?”

“没听过。不知道。”

特纳指指堆在书桌上的东西。“把它们拿到密码室去,我稍后会用得着。还有剪报。把它们交给密码员,要他签收,明白吗?把任何不见了的东西列一张清单给我。任何他带回家去了的东西。”

他并没有马上去找梅多斯,而是走到外头,站在停车场旁边草地的边缘。一片薄雾逶迤在荒芜的田野上,马路上的车流像翻滚的怒海。红十字会大楼因为覆盖着脚手架而暗沉,顶楼架着一部橘色起重机。警察们好奇地看着他,因为他一直一动不动,怔怔地看着地平线,但地平线却是一片朦胧。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回应一声命令声那样转过身,慢慢走回前台阶。

“你整天进进出出,”那个黄鼠狼脸的下士对他说,“应该去弄个通行证来戴的。”

档案库混杂着灰尘味、火漆味和油墨味。梅多斯正在等他,样子看起来憔悴和极度疲倦。特纳在办公桌与档案间觅路走向他的时候,他并没有起身相迎,而只是怔怔地看着特纳,脸有鄙夷之色。

“为什么他们要派你来?”梅多斯问他,“找不到别人了吗?这一次你准备毁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