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罪恶的星期四(第5/6页)

特务是不偷东西的。这是最高守则。一家大使馆一旦发现有秘密文件不见了,就会采取各种对策,比方说更改计划或取消计划,把伤害程度减到最低。最销魂的女人是你得不到的女人。最有效的欺骗是不会被发现的欺骗。那黑廷为什么要偷呢?理由已经清楚了。黑廷处于压力之下。尽管他的行动有深思熟虑的味道,但它们全都反映出他是一个与时间赛跑的人。他为什么会这么匆匆忙忙?最后的时间底线何在?

慢一点,阿伦;柔一点,阿伦;学学汤尼,阿伦。学学温柔体贴的汤尼·威洛比夫,他是所有高级夜总会的上宾,以床上工夫了得闻名遐迩。

“我宁愿是个男孩,我是说头一胎。”科克说,“先有了个儿子,就不用担心传宗接代的事。当然,我不是个主张大家庭的人。除非请得起佣人。对了,你结婚了吗?啊,抱歉,我不该问的。”

不妨假设他在档案库一切秘密行动是出于对共产主义的认同。这种认同,本来是冬眠着的,却被去年10月的一连串事件所唤醒。假设这就是背后驱策他的动力。但他为什么要这么慌慌忙忙呢?只是出于一个性急主子的随意指示?黑廷思想起变化的第一阶段是哪个时候不难推敲:卡费尔德是在去年10月开始得势的。从那时起,不止一个国家主义政党变得可能,就连一个国家主义政府也不是不可能的了。黑廷为此事沉思了一两个月。他在每一块广告牌上看到卡费尔德的照片,每天都听到那些熟悉的口号。正如莱尔所说的:“卡费尔德真的是让共产主义变得极端有魅力。”……黑廷的苏醒是缓慢和勉强的,他对共产主义的旧感情和认同本来是埋在深处的,所以浮到表面的过程也是缓慢的。然后来了一个决定性的时刻。要么是单独决定的,要么是受到普兰什科的怂恿,他决定变节。普兰什科对他说:把绿档案给弄出来,让我们两个再次为过去的志向打拼……在布鲁塞尔谈判最吃紧的关头把绿档案弄出来……正如布拉德菲尔德说过的,绿档案的内容可以有力抵消我们在布鲁塞尔的一切努力……

还是说他遭到了勒索?是不是他必须因为自己的不检点而付出代价?例如,科隆的打架事件是不是就可以反映出他这个人有罩门:女人?他挪用过莱茵军的钱吗?他非法贩卖过免税烟酒吗?他卷入过同性恋的纠葛吗?他碰到过那些对外交人员来说有如家常便饭的典型陷阱吗?妞,马上给我把牛仔裤脱掉。

看来不像。莱尔说得对,黑廷的行动超过自保以外的目的,因为它们带有一种侵略性,一种无情性,比一个屈服于威胁的人的行为积极万倍。看来,在黑廷的地下世界里,他并不是奴才而是主子,不是被压迫者而是压迫者,是个猎人,一个追逐者。至少在这方面,特纳和黑廷是一模一样的。但特纳的猎物是具体的,他的路径直到某一点为止都是清晰的,只有过了这一点以后路才会隐没在莱茵河的细雾里。而最让人困惑的是这一点:虽然黑廷是单独出猎的,他却不缺保护者……

黑廷握有布拉德菲尔德什么把柄吗?

特纳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身体坐得笔直。这是不是可以解释布拉德菲尔德对黑廷的不情愿保护?可以解释他为什么要安排黑廷到档案库工作,允许他每星期四下午随便外出,带着一个公文包在大使馆里四处晃?

他再一次翻了翻日记本,心想:问些最基本的问题。这是你导师的忠告,你现在怎么就忘了呢?……别问基督为什么要在圣诞节出生,该问的是基督究竟有没有出生过。如果上帝给了我们智慧,亲爱的特纳,上帝也给了我们看穿他有多简单的智慧。所以为什么要在星期四?为什么是在下午?为什么要固定碰面?黑廷为什么非要白天上班时间在巴德戈德斯堡和联络人碰面,害自己非要说谎不可?这很荒谬。黑廷大可以在别的任何时间地点与联络人碰面的。比方说晚上在柯尼希斯温特;比方说在彼得斯堡的山坡森林里;比方说周末在科隆、卢森堡、科布伦茨或荷兰边界的另一头,那他就不需要找借口了。

他扔下铅笔,大声骂了句脏话。

“有麻烦吗?”科克问。几部密码机此时响声大作,而科克就像照顾饥饿小孩一样照顾它们。

“没有什么问题是祷告解决不了的。”特纳说,回想起今天早上他对冈特说过类似的话。

“如果你要发电报,”科克提醒他说,“最好快点给我。”他快速在几部密码机之间来回移动,似乎他的工作就是要让这些机器保持运作。“布鲁塞尔的气球看来要爆了。德国佬威胁说如果我们不愿提高农业基金的分摊比例就要完全退出谈判。普赖德说他认为那只是个借口。如果事情以这个速度演变下去,半小时后我就可以去订6月的度假机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