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巴不得被当成猪(第5/7页)

“是吗?”

“顺便问问,你结婚了吗,老哥?能闪则闪。”他摇摇头,“如果我摆得平我那黄脸婆,那结婚就死不了人。但我就是摆平不了。我办不到。”他吃吃笑,“我的忠告是五十五岁才结婚。挑个十六岁的妞儿。那么她们就不会知道错失了什么。”

“普兰什科也在柏林吗?像爱克曼一样为俄国人工作?”

“他们是固定组合。”

“利奥还对你说过什么有关普兰什科的事?”

“说那时候他是个布尔什维克。没别的了。”

“爱克曼也是吗?”

“有可能,老哥。他没提过。”

“黑廷自己是吗?”

“他不是,老哥。说到政治,他屁都不懂。他喜欢独善其身。”他喃喃说,“鳟鱼,我希望下一道菜是鳟鱼,要是我可以一个人作主的话。腰子摆中间恰恰好。”

在剩下来的时间,克拉伯不时因为想到自己这个笑话而乐滋滋。他只有一次愿意回到利奥的话题,那是当特纳问他近几个月和利奥接触得多不多的时候。

“我哪敢。”克拉伯喃喃说。

“为什么?”

“因为他变得心事重重,老哥。我敢说他又恨上了谁。好斗的小野兽。”克拉伯说,突然被酒精辣成个苦瓜脸,“看来他又准备向谁掏出那种纽扣。”

4点钟回到阿德勒饭店时,特纳已经相当醉。电梯迟迟不下来,他就改走楼梯。事情到此为止了,他想,好一个快乐的结局。他可以一下午都喝酒了,一直喝到下飞机,而如果运气好,到他见到拉姆利的时候已经醉得不能说话了。克拉伯的答案:蜗牛、腰子、鳟鱼和苏格兰威士忌,然后把头缩着,等待风头过去。走到自己住的楼层时,特纳隐约注意到电梯门被一个手提箱锲住,心想大概是服务生正在为某个离开的客人搬行李。我们是这里惟一的幸运儿,他想,我们都是要走的人。他开门,但门锁动也不动;他用力扳钥匙,一点用都没有。一听到房间里有脚步声,他就相当快速往后退。但为时已晚。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他瞥见一张苍白的圆脸,头发整齐向后梳,眉头深皱。当皮革手套慢动作似的向他打过来的时候,他看得见它上面的缝线,并好奇脸被它打中的感觉会不会就像头皮上缝线。他感受到结实的一击,胃整个收缩起来,接着是一根木棒打在他的膝后窝。他听到那个外科医生从黑暗向他呼唤,而他儿时的脸则被约克郡达勒市的草刺戳着68。他听到汤尼·威洛比夫的奚落声——柔软得像天鹅绒,清脆得像情人,又看到他的手指在她白皙的臀部弹钢琴似的移动。他听到利奥献给上帝的风琴声,但却是从他自己儿时的红木礼拜堂传出。他闻到荷兰雪茄的味道,再一次听到汤尼·威洛比夫的声音,但这次是要卖他一部吹风机:我只是个临时人员,阿伦老哥,不过既然是朋友的家人,我可以给你九折优惠。他再次感到痛,感受到耳光在他脸上的反复震击。他看到伯恩茅斯那家孤儿院的黑色大理石和宪制岗上的天文望远镜。“如果说有什么事是我最痛恨的话,”拉姆利说,“那就是看到一个愤世嫉俗的人跑去寻觅上帝。”当腹股沟被击中时,他有片刻痛彻心扉,然后随着疼痛慢慢消退,他看到那个离他而去、留他在横街里孤独踯躅的女孩。他听到迈拉·梅多斯被他打到地上时的尖叫声,听到她在小宝宝被强行带走时的尖叫声。特纳心想自己说不定也会大叫出来,不过继而就意识到嘴巴里塞着一团毛巾。他感到一件冷硬的铁器猛击他后脑勺,像一肿块的冰那样凝固在那里。他听到砰地关上的门声,知道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看见整整一长串被欺骗者和漠不关心的人,听到一个英国主教颂扬上帝与战争的愚蠢声音。然后他睡着了。他梦见自己躺在一口棺材里,一口光滑冰冷的棺材。棺材放在大理石停尸桌上,远处一个隧道入口闪烁着铬光。他听见莱尔不疾不徐的亲切喃喃声,而珍妮·帕吉特则号啕大哭得像被他抛弃过的每一个女人。他又听到梅多斯和一些闲杂人等喜洋洋的口哨声。然后,梅多斯和帕吉特溜了出去,只剩莱尔一个留着,也只有莱尔的声音能提供一点慰藉。

“我亲爱的伙伴,”莱尔说,好奇地往下瞧,“我是路过说再见的,如果你打算洗澡,至少应该把脏得要命的衬衫先脱下来吧。”

“今天是星期四吗?”

莱尔从横杆上拿下一条毛巾,在水龙头下面泡满热水。

“星期三。还是星期三。鸡尾酒时间。”

他俯身轻拭特纳脸上的血污。

“告诉我你见到他的那个足球场在哪。他带珍妮·帕吉特去过那儿。告诉我怎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