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彻头彻尾的假货”(第6/8页)

“老天!”布拉德菲尔德低声说,用一个承认被打败的手势放下钢笔。

“到了1月底,他得到一个惟一可能的结论:卡费尔德一直在撒谎,而某个政府官员——地位很高的官员,看来很有可能是西布克龙——一直在掩护他。我听说西布克龙有政治野心:谁的政治行情看好他就会忙不迭去巴结。”

“说得对极了。”布拉德菲尔德说,陷入私人的思绪里。

“就像从前的普兰什科一样……你现在看出我们的处境了吗?当然,用不了多久,西布克龙就注意到英国大使馆正在进行一些非常不寻常的查询——哪怕那是由‘理赔暨领事事务’进行的。他气炸了,特别是在利奥找到证据以后。”

“什么样的证据?事隔二十多年以后,怎么可能还有证据?”

“它们全都在档案库里,你最好自己去看。”

“我没这个时间,而我也习惯听不中听的事实。”

“然后把它们置之不理。”

“我坚持要你来告诉我。”他对自己的坚持并不抱幻想。

“好吧。去年,卡费尔德决定要拿个博士学位。他当时已经是个大头,因为经营化学工厂而坐拥巨额财富,而且还在埃森政界开始崭露头角。但他还是想当个博士。也许他就像利奥那样,觉得人生还有未了的事,想要让自己的生平履历更加完整。又也许他觉得博士头衔是一项有用的资产:投卡费尔德博士一票吧。德国人会喜欢他们有一个博士总理的……所以他就回到学校,写了一篇论文。他没做多少研究,但论文的内容却让人人动容,特别是他的几个导师。了不起,他们说,他竟然找得出这个时间。”

“还有呢?”

“它探讨的是某些毒气对人体的影响。这论文得到很高的评价,在当时还引起过小小的轰动。”

“但这很难说是结论性的。”

“不,它是决定性的。因为他的整个分析都是基于对那31具尸体的详细检查。”

布拉德菲尔德闭起了眼睛。

“那不是证据,”布拉德菲尔德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他的脸色极其苍白,但手上的钢笔依然稳健。“你知道那不是证据。我同意它可以支持一些假定。比方说可以假定他在哈普斯托福待过。但如果想指控他犯了战争罪行,那他的论文就连半个证据都谈不上。”

“可惜我们无法告诉利奥这一点。”

“卡费尔德会辩称,他对毒气的了解来自他的工厂,或是得自第三方。”

“得自那些真正的凶手。”

“就算能证明他的知识来自哈普斯托福,他还是可以辩称自己没有参加实验。你自己就说过,他本人并未亲自参与研究……”

“对,没有,他是管行政的。”

“就是说。单是使用毒气的知识不足以让他受到起诉。”

“我们还有一个未解的谜。”特纳说,“利奥只是半个律师:一个混种。我们还得去研究他的另外一半:研究他为什么要当贼。”

“对,”布拉德菲尔德心不在焉地说,“他偷走了绿档案。”

“尽管如此,对西布克龙和卡费尔德来说,利奥知道的事已足以把他们推向极端危险的边缘,对不对?”

“也许我们可以把它弄成一件‘表面证据成立的案件’,”布拉德菲尔德说,再次打量他的笔记,“提出重新调查的理由。那公共检察官说不定就会被说服,展开初步的听证。”他看着他的电话簿。“法律随员会知道行不行得通。”

“不用费这个事了。”特纳说,“不管卡费尔德做过些什么,现在都可以逍遥法外了。他已经跑过了终点。”布拉德菲尔德瞪着他。“没有人现在可以起诉他,哪怕是有一份他亲自签名的自白书。”

“当然是如此,”布拉德菲尔德静静地说,“你不说我还忘了。”他的声音听来如释重负。

“他受到法律保护。有效追诉期限已经超过。利奥星期四下午在档案上写了个按语。‘案子已经死了。’没有人能做任何事了。”

“但据我所知,还是有一个程序可以让案子再生效……”

“是有,”特纳说,“但在这个个案不适用。这不巧又是英国人的过错。哈普斯托福的案子是由英国人调查的。我们从未把它移交给德国人。没有审讯,没有公开报告,而当德国人完全接管对纳粹战争罪行的司法权时,我们并未知会他们有这个案子存在。所以,卡费尔德的案子是落在德国人和我们之间的三不管地带。”特纳停下来半晌,“利奥目前面对的也是这个困境。”

“黑廷到底想干吗?整个调查的目的何在?”

“他想要知道真相。他需要完成这个案子。他觉得被它嘲笑,就像是被一个乌七八糟的童年或你无法坦然面对的人生所嘲笑。他要把事情纠正过来。我想他是凭着感觉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