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普兰什科(第4/9页)

“我会把他送回英国;如果有必要,我会把他弄出德国。但他错在前头,重新雇用他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做了一些事——一些让他自己不可能再受到我们照顾的事。你知道我的意思吗?不管他知道了些什么,那都是英国的财产……”他往回靠。“我们得赶在他们之前找到他。”他说,而普兰什科仍然只是用一双小而硬的眼睛看着他,没说什么。

“我也知道,”布拉德菲尔德继续说,“你有一些特殊利益是必须受到维护的。”

普兰什科微微有点怒气。“你说话小心。”他说。

“我一点儿也没有干涉联邦德国政府内部事务的意思。你的政治雄心,还有贵党与‘再造运动’的未来关系,这全都是与我们的关心不相干的。我来这里是为了保护同盟关系,而不是要对一个盟友作出仲裁。”

普兰什科相当突然地微笑了。

“那很好。”他说。

“二十年前你与黑廷之间的关系,还有你与某些英国特工的牵连……”

“没有人知道这事情,”普兰什科很快地说,“你说话最好小心点。”

“这也是我正要说的。”布拉德菲尔德说,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我绝不会有片刻希望听到有人说英国大使馆是在散播仇恨、迫害德国的政界要人、扒一些几百年前的旧粪,或说我们会为了抹黑联邦德国而站在一些不同情德国大业的国家一边。我也深信,在你的圈子里,你也不希望别人是这样说你的。我要指出的是,我们的利益是重叠的。”

“当然,”普兰什科说,“当然。”他空洞的表情仍然是看不透的。

“我们都有我们的敌人。我们不能让他们在我们之间作梗。”

“老天,”普兰什科用眼角瞥了瞥特纳脸上的伤口,“看来我们还有些风趣的朋友哪。是利奥对你干的吗?”

“他们现在就坐在角落,”特纳说,“是他们干的。只要逮到机会,他们就会对他干同样的事情。”

“好吧,”普兰什科终于说,“我是见过他。我们一起吃了顿午餐。但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

“布拉德菲尔德,”萨布从餐厅另一头喊他,“还要多久?”

“我说过了,卡尔,我们没有声明要发表。”

“我们只是聊了聊,就这么多。我们不常碰面。是他打电话给我的:‘找个时间吃顿午餐怎样?’我说好,约了他第二天碰面。”

“你们聊了些什么?”特纳问道。

他对两人耸耸肩。“你们知道老朋友都谈些什么?利奥是个好小子——不过人是会变的。又或者是我们不想被提醒人是不会变的?我们谈了往事,喝了点酒。叙叙旧,你知道人们都是怎样叙旧的。”

“什么往事?”特纳追问,普兰什科狠狠瞪着他,显得非常愤怒。

“英国时代的往事。狗屎时代的往事。你知道我和利奥为什么到英国去吗?当时我们都是小孩。知道我们是怎样去的英国的吗?他姓氏的首字母是H,我的是P。所以我们就把名和姓倒过来,而我还把P改成B。于是我们一个成了黑廷·利奥,一个成了布兰什科·哈里。幸而我们不是叫魏斯或察赫尼——英国人不喜欢二十六个英文字母的后半截80。我们谈的就是这些。坐船到多佛去的情形。上岸时候的情形。谈谢普顿马利特那家烂农业学校,你知道那个鸟地方吗?也许现在那里有油漆了。那个臭老头大概已经翘了辫子——他老是因为我们是德国人而跟我们过不去,说我们应该为还活着而感激英国人。你知道我们在谢普顿马利特学到什么吗?意大利语。是从战俘那儿学来的。他们是惟一愿意和我们交谈的人!”他转脸面对布拉德菲尔德。“所以说,谁又是真正的纳粹?”他问道,大声笑了出来。

“他谈了他碰到的难题?”布拉德菲尔德问道。

“他想知道有关有效期限的法规。”

“有效追诉期限?”

“对,他想知道有关的法律条文。”

“是要用在某个特定案子的吗?”

“是这样吗?”

“我在问你。”

“我想你脑子里是有某个特定的案子的吧。”

“他想知道些什么?”

普兰什科很慢地说下去:“他想知道理由。想知道法律为什么要这样规定。所以我就告诉他:‘那不是一条新法,而是旧法。为的是让事情有个了结。每个国家都有一个终审庭的,对不对?这样才会让事情不会无限期拖下去。德国这里也有类似的设计。’我像对小孩子说话那样向他解释。他有时就像个小孩,天真无知得要命。就像个僧人。我说:‘比方说你晚上骑自行车而没有亮灯。如果这件事四个月之后才被人发现,你就什么事都不会有。如果是误杀,那就不是四个月而是十五年。如果是谋杀,就得等二十年。如果当过纳粹,那有效追诉期限要更长,等到二十年以后还得再等好几年。’”普兰什科一摊双手,“然后他吼着问我:‘二十年为什么就那么神圣?’我回答说:‘二十年没什么神圣的,没有时间段落是神圣的。重点是我们会老去,会疲倦,会死掉。我不知道你正在搞什么鬼,但不管那是什么都是狗屎一堆。任何事都得有个了结的。道德学家说这是道德律,别的人说这是不得已之举。听着,我是你朋友,而我要告诉你:那是铁一样的规定,别白忙了。’然后他就生气了。你见过他生气的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