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普兰什科(第7/9页)

“爱克曼死了,”特纳说,“他们杀死了她。”

“对,他今晚一定会再试一次。”

“叫西布克龙取消那个集会。”

“如果我有这个权力,我会的。如果他有这个权力,他会的。”他指指一排排的示威人群。“太迟了。”

特纳瞪着他。

“不管卡费尔德有多害怕,我不认为他会取消游行示威……”布拉德菲尔德犹豫了一下,就像对自己这话有过一瞬间的怀疑,“这次集会是他事业的高峰。他故意把它安排在布鲁塞尔最关键的时刻举行。他已经成功了一半。”

他转过身,慢慢沿着人行道走回停车场。灰色的人群默默注视着他。

“你坐出租车回大使馆去。从现在起禁止一切活动。所有人都不许离开大使馆的范围,否则就会被解雇。把我这番话转告莱尔。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叫他把有关卡费尔德的档案收到一个地方,等我回去。研究报告,博士论文……任何从光荣洞里拿出来的东西,一律收起来。我会三四点钟回去。”

他拉开车门。

“你与西布克龙有什么协议?”特纳说。

“没有任何协议。要么是他们毁了黑廷,要么是黑廷毁了卡费尔德。在这两种情况下我都会与黑廷划清界限。这是惟一重要的事情。你看出还有什么其他出路吗?我会告诉西布克龙,秩序必须恢复。我会向西布克龙发誓,我们没参与黑廷所做的事,也不知情。你有更好的替代方案可以建议我吗?有的话我会十二万分感激。”

他发动车子。灰色的人群微微扰动,对白色的“捷豹”充满兴趣。

“布拉德菲尔德!”

“怎么了?”

“求求你。再给我五分钟。我还有话要说。一些我至今还没有说的话。”

布拉德菲尔德不发一语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你说我们没有责任。这话不对,我们有责任。他是我们的产物。他今天的样子是我们制造出来的,是我们让他陷入不同世界的挤压的……你没看到地下室那边是什么样子的,而我却看到!听着,布拉德菲尔德!我们亏欠他。他也知道这个。”

“我们所有人都是被亏欠的。只有很少的人会获得补偿。”

“你想要毁了他!你想要他消失!你想要跟他划清界限是因为他是她的情夫!是因为……”

“老天,”布拉德菲尔德柔声说,“如果我有这种心理,那我需要毙掉的人就超过三十二个。你要对我说的就只有这些?”

“等一等。布鲁塞尔……欧共体……所有这一切。下个星期是黄金,再下个星期是华沙公约。如果可以让老美高兴,我们甚至愿意参加他妈的救世军。名字有什么要紧的?……你比谁都清楚,时势是会不断改变的。所以你为什么要让事情这样发展下去?为什么你就不能让它喊停?”

“告诉我除了与他划清界线我还能怎样?你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的。危机是学术问题,丑闻却不是。难道你不明白只有表面才是攸关重要的吗?”

特纳热烈地端详他的脸。“不是真的!你不可能会这样执着于事物的表面。”

“如果下面的部分已经烂掉又如何?把表面敲破,我们就会往下沉。黑廷正在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我承认我是伪君子,承认我是虚伪的忠实信徒。但那是我们身上最接近美德的部分。我是为事物的表面服务的。在任何事情上,表面都是最重要的,宗教如此,法律如此,艺术如此,婚姻如此。它是最差劲的,但仍然比其他选项要好。这是我的信仰,我的哲学。我不像你,我不在乎自己服务的是不是个有德的国家。所有权力都是腐化的,但失去权力会让人腐化得更甚。我们感激一个美国人的这个忠告,他说得对极了。我们是一个腐化的国家,所以需要一切能得到的帮助。我承认,这是很悲哀的,有时甚至是丢脸的。但我宁可以强者的身份失败也不以无能者的身份苟活,宁可被击败也不中立,宁可当英国人也不当瑞士人。我不像你,我没有任何憧憬。我对制度不抱希望的程度不亚于对人民不抱希望。你没有其他建议了吗?我真失望。”

“布拉德菲尔德,我了解她。我也了解你,了解你是什么感受。你恨他!恨他超过你敢承认的程度。你恨他有感情:恨他敢爱,甚至敢恨。你恨他既会欺骗又会忠诚。你恨他唤醒了她。恨他让你陷于羞辱……一想到她和他在一起的样子你就恨得咬牙切齿!”

“但你没有建议。我猜五分钟已经过了。没错,他是冒犯了我,但不是出于你所说的原因。而是因为他扰乱了秩序,带来混乱;是因为他扰乱了一个无目的的社会内建的中庸。他干吗吃饱没事干要去恨卡费尔德?干吗吃饱没事干要去回忆东、回忆西?如果你或我有什么使命的话,那就是把世界从这种预设中拯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