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德累斯顿群塑(第2/3页)

史迈利心跳加速,越来越感到震惊,他不断向自己复述整个故事,根据自己的探索发现,重现着情景与事件。现在他弄明白了为什么蒙特那天要离开英国,为什么芬南只选取那么点儿有价值的情报给戴尔特,为什么会要求八点半打电话过来,还有为什么他妻子能够躲过蒙特早有预谋的暴行。到最后,他知道是谁写了那封匿名信。他看清楚自己是怎么被情感愚弄,怎么被思想的力量牵着而误入歧途。

他走到电话那边,拨了曼德尔的号码。一跟他说完,他就立马给彼得·吉勒姆打过去。随后他戴上帽子,穿好外套,转过街角走到斯隆广场。在彼得·琼斯商店附近的一个小报刊店,他买了一张威斯敏斯特教堂的明信片。他去了地铁站,一路向北,在海格特出站。他在邮政总局买了一枚邮票,用西文大写字母生硬地写好艾尔萨·芬南的地址。在内容栏他用尖利的普通字体写下:“真希望你在这儿。”他把明信片寄出去,记下时间,然后返回斯隆广场。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是他能做的了。

那天晚上,他睡得非常沉实。第二天是星期六,他起了个大早,到街角买了羊角面包和咖啡豆。他煮了很多咖啡,然后坐在厨房里,一边阅读《泰晤士报》,一边吃早餐。他感觉出奇平静,当电话铃终于响起的时候,他仔细地叠好报纸,然后才上楼接听。

“乔治,我是彼得”——声音很急迫,几乎是洋洋得意的,“乔治,她上钩了,我发誓她上钩了。”

“发生什么事儿了?”

“明信片八点三十五分准时到。九点半她就迅速下来,穿好靴子,匆匆出发。她直接去了火车站,赶上九点五十二分的车去维多利亚。我让曼德尔先上火车,我随后开车赶过去,但最后我没赶上这趟火车。”

“你到时怎么再跟曼德尔取得联系?”

“我把格罗夫纳酒店的号码给他了,我现在就住那儿。他一有机会就会给我电话的,到时我就到他那儿去会合。”

“彼得,这事儿你得悠着点啊。”

“悠得跟风一样,小子。我觉得她正在失去理智,就跟格雷伊猎犬一样跑着。”

史迈利挂断电话。他拿起《泰晤士报》,开始研究剧院专栏。他肯定是对的……他肯定是。

在此之后,上午的时间过得如此缓慢,让人抓狂。有时候他就站在窗边,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肯辛顿的长腿姑娘和身穿淡蓝套衫的俊秀青年去购物,或者看人们在屋前艰辛但欢快地洗车,接着慢慢走开去谈论汽车店,再过一段时间,大家便自觉地出发,去喝周末的第一品脱酒。

最后,经过漫长的等候,大门的门铃终于响了,曼德尔和吉勒姆进了屋,开心地咧着嘴笑,尽管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鱼钩,钓线,还有铅锤,”吉勒姆说,“还是让曼德尔跟你说吧——大部分苦活都是他做的。我只是上去补一刀而已。”

曼德尔严密、精确地详细叙述了他的经历,同时一直盯着身前几呎处的地面看着,他那精瘦的头轻微地侧向一边。

“她赶上九点五十二分的车去维多利亚。我在火车上一直把她看得死死的,当她通过出口时追上了她。然后她打车去了哈默史密斯。”

“打车?”史迈利插了一句。“她脑子肯定进水了。”

“她慌了。总之,作为一个女人,她走得已经够快了,但她几乎还是跑着下了月台。出到公路上,往谢里登剧院走。想要推门找售票处,但他们已经关门了。她犹豫了下,往回走到离这条路仅有一百码的咖啡馆。要了咖啡,第一时间付了钱。四十分钟过后,她又回到谢里登。售票处开了,我躲在她身后排队。她买了两张下周四的正厅后排票,T排27和28号。出了剧院,她把一张票放进信封,封好口,然后寄了出去。我看不到地址,但信封上贴的是6便士的邮票。”

史迈利坐得非常镇定。“我想知道,”他说,“我想知道他会不会来。”

“我在谢里登追上曼德尔,”吉勒姆说,“他看到她进咖啡馆就给我打了电话。然后他就一路跟着她。”

“当时我想去喝杯咖啡,”曼德尔接着说,“吉勒姆先生也去了。我让他留在那里,然后我去排队买票,过了会儿他才从咖啡馆闪出来。这事情做得很妥当,不用担心。她慌了神,我肯定。但没有起疑心。”

“那之后她做了些什么?”史迈利问。

“直接回维多利亚了。我们就由她了。”

有一小会儿大家都没有说话,后来是曼德尔打破僵局的:

“现在我们要怎么做?”

史迈利眨着眼睛,热切地凝视着曼德尔灰暗的脸。

“订下周四谢里登演出的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