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6/6页)
“简!”他开口道。
两个男人立马起身。
让-皮埃尔问道:“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谢天谢地,总算追上你了。”她上气不接下气。
利用眼角的余光,让-皮埃尔看到安纳托利转过身,仿佛一个阿富汗男人见到了厚颜无耻的妇人一般。这一动作帮助让-皮埃尔镇定下来。他迅速查看四周。幸好几分钟以前,安纳托利已经收起了地图。可是无线电——无线电从医药包里露出个头,足有一两英寸。不过简没看到——暂时还没看到。
“快坐下,”让-皮埃尔说,“喘口气。”说着,他也坐下来,并利用这个机会挪了挪包,好让露头的无线电对着自己,从而避开简。“究竟怎么了?”他问。
“有个医疗问题,我解决不了。”
让-皮埃尔紧张的神经稍微有所松弛:他一直担心简会起疑心,从而跟踪他到这里。“先喝点水。”说着,他一只手伸进包里,翻找时趁机用另一只手将收发机推进包里。藏好之后,他掏出自己的那瓶纯净水递给简。他的心跳开始回归正常,人也渐渐镇定下来。证据已经隐藏妥当,她还有什么好起疑的?也许她听到安纳托利讲法语,但那也不是什么稀奇事:阿富汗人如果讲外语的话,一般都是法语;而且乌兹别克人的法语通常讲得比达里语好得多。简进门时安纳托利在说什么?让-皮埃尔回忆道:他想要治水疱的药膏。正好!阿富汗人遇到医生通常会索要药品,即使是身体健康的人也是如此。
简喝了几口水,然后说道:“你走后没过几分钟,一个十八岁的男孩被送进来,他的大腿受了重伤。”说着,她又抿了一小口。她没有理会安纳托利,让-皮埃尔发现她极度专注于病患的紧急状况,几乎没注意到屋里第三个人的存在。“他在罗卡的战斗中受的伤,他父亲一路将他背回山谷——走了足足两天。到达时,伤口已经严重腐坏。我给他用了六百毫克青霉素粉剂,通过臀部注射,然后清理了伤口。”
“处理方法完全正确。”让-皮埃尔说。
“几分钟后他突然开始冒冷汗,神志不清。我测了他的脉搏,很快,但很微弱。”
“脸色有没有变白或发灰?呼吸有无困难?”
“有。”
“你如何处理的?”
“我按照休克处理:垫高双脚,为他盖毛毯,并且喂他喝茶,然后就跑来追你了。”她几乎要哭出来,“他父亲背他走了整整两天——我不能让他死。”
“他不一定会死。”让-皮埃尔说,“注射青霉素引发过敏性休克的情况很少,但也属典型。处理这种情况先打半毫升肾上腺素,肌肉注射,之后再打抗组胺剂——比如六毫升苯海拉明。要我跟你一起回去吗?”提议后他瞅了瞅安纳托利,对方并无反应。
简叹了口气:“不用了。山那边还有其他垂死之人等着你救,你去科巴克吧。”
“你确定?”
“确定。”
安纳托利划着火柴,点燃一根香烟。简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让-皮埃尔。“半毫升肾上腺素,之后是六毫升苯海拉明。”说着,她站起身。
“没错。”让-皮埃尔跟着起身,吻了吻她,“你确定自己能应付?”
“当然。”
“那你得抓紧时间。”
“好。”
“用不用得着麦琪?”
简想了想。“应该不用。那条路步行更快。”
“那就听你的。”
“再见。”
“再见,简。”
让-皮埃尔目送她出门,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一阵。他与安纳托利都一言不发。过了一两分钟他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他可以看到简——就在二三百码以外的地方有一个细长的小身影,身着一件纤薄的棉裙,意志坚定地朝着山谷大步进发。尘土飞扬的棕黄色背景当中,只有她孤单一人。他一直注视着,直到简消失在群山之中。
他回到屋内,背靠墙坐在地上,与安纳托利四目相对。“老天爷,”让-皮埃尔道,“就差那么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