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斯蒂芬(第2/3页)

她又吸了下鼻子:“是的(法语)。”

看来要由我来试着找个话题,或者赶快离开这里。“不好意思,还没做自我介绍。我叫斯蒂芬。”

“米雷耶。”一个和她很不相配的鸟儿般美丽的名字。音乐变成了《堕落的爱》[19],我才意识到它是从一个苹果笔记本电脑里播放出来的,而扬声器则放在蒲团远端的一个倒扣的板条箱上,看起来和这个肮脏的屋子很不搭。“你想喝咖啡吗?”她咆哮道。

我确实想喝,但是仅有的几个杯子都堆在水池里,上面顶着一只淌着油的平底锅。“不了,谢谢。没关系。”

不知为何,这个回答似乎让她很高兴。她走到电脑前,关掉了音乐。

“米雷耶,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法语)”

“我老公马克说你不认识珀蒂夫妇,就是住在我们那间公寓的夫妇。”

她喘着气,好像没听懂我在说什么。“什么(法语)?”她又问了一次。

“珀蒂夫妇。”我无论如何都记不起他们的名字。“我们住在他们的公寓。三楼的那间。”我意识到我正像一个讨厌的游客一样夸张地发音。

“不。没有人住在这里。只有我。”

“可我们住的公寓肯定是属于某个人的。”

“你们不应该住在那儿。我和你老公说过。”

“我们没有选择。”

“你们是哪里人?英国?”

“不。南非。南非(法语)。”

她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去住酒店吧。”

“我们没那么多钱。”除非我们想办法把信用卡解冻。希望马克已经解决了。

她眯起眼睛,叹了口气,然后点点头:“好吧(法语)。你可以用我的网,每天十欧元。”

“好的。谢谢你,米雷耶。”我说,虽然明知道这会让我们本来就微薄的预算变得更加窘迫,如果不能用信用卡的话。

“就这样(法语)。我给你写密码。”她四处搜寻纸和笔,让我有机会趁她不注意时查看房间的情况。床边放着半瓶伏特加和一沓卷烟纸。一本摊开的书被脏兮兮的被子盖住一半。枕头上堆满了内衣和其他衣物。她把纸递给我,然后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指甲里沾了颜料,或是更脏的东西。“别住在这儿。这里很不祥(法语)。可怕。”

“可怕?”我轻轻地把手抽出来。奇怪的是,除了她的紧张情绪,并没有什么能吓到我。在她的外表下似乎隐藏着深深的悲伤。

她摇摇头。“这里很不祥(法语)。”

“那你为什么住在这儿?”

“我和你们一样,没地方去。再见了。我必须工作了。”

她把我领出门外,几秒钟之后,音乐声再次响起。我曾想知道,现在仍然想知道:米雷耶之所以放音乐是不是想消除弥漫在这大楼里的恐惧感,好像凯莉·米洛[20]和杜兰杜兰乐队是某种可以驱魔的劣质护身符一样。

回到公寓,我输入账号和密码,然后用Skype联系妈妈。我比约定时间早了半小时,但是她已经在线了,海登就坐在她的大腿上。“嘿,小淘气。”我说,一看到她我就感觉心里一酸。

“妈——妈!”

“妈妈很快就回家了,我保证。”

她含糊不清地说着外婆给她的礼物,扭动着爬下我妈妈的大腿,然后又出现在镜头前,冲屏幕挥舞着一个艾莎公主[21]娃娃。“妈妈,看!”

那原本是我打算在她生日时送给她的,妈妈对此也很清楚——但我还是尽量隐藏怒气。海登伸出胳膊,好像她能透过屏幕摸到我一样。我又产生了那种再也见不到她的可怕感觉。我们聊了几分钟关于昨天去看小动物的旅行,然后她说:“该走啦,拜拜!”便从腿上滑下去,跑开了。妈妈试着喊她回来,可没成功。不知怎的,看到我不在身边时她那么开心比看到她难过地求我回家感觉更糟糕。

妈妈冲我不安地笑着。

“你太惯着她了,妈妈。”

“啊,她是我的小公主呀。你身后就是你们住的公寓吗?”

我不想让妈妈看到公寓的真实情况,所以我转移了话题,直到确定海登不会回来和我说话便挂断了,想着等她睡完午觉再打过去。

我查看了邮件,没有珀蒂夫妇的消息,但是卡拉又联系了我:还是没有你们客人的消息。我亲自去查了一下航班的到达情况。没有任何关于巴黎飞往约翰内斯堡的航班晚点的消息。国内从约翰内斯堡飞往开普敦的也没有。我还给当地医院打了电话,以防万一——没有任何法国游客的登记信息。需要我联系警方看看他们能否查到乘客名单吗?希望你们俩一切都好。吻你们。

我回复了卡拉,感谢她所做的一切并且请求她联系警方,虽然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帮忙。接着,我给换屋网站发了邮件,说明我们遇到的关于珀蒂夫妇的情况并且询问是否留有他们的紧急联系电话。然而他们究竟在哪里呢?我给他们发的上一封邮件太客气了。我立刻又发了一封,只写了一行字,语气尖锐地让他们尽快回复我。我又想了一遍所有可能的解释,渐渐变得多疑起来。这会不会是随机吓唬几对夫妇的恶作剧?第一个证据就是马克在衣柜里发现的那堆头发。我瞅了一眼客厅角落里那些纸壳箱,心想里面会不会有同样奇怪的东西:一个玩偶匣,一个陶瓷小丑蜷缩在里面,随时准备蹦出来;一堆面目全非的娃娃;一个骷髅头或者是一些奇怪的情趣用品。我甚至猜想他们也许是为某个变态的真人秀网站拍摄我们,于是在屋里四处搜寻隐蔽录像机的摄像指示灯,最后我摆脱了这个想法,告诉自己别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