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斯蒂芬(第3/4页)

当我们回去时,米雷耶正瘫坐在公寓外的一个台阶上等我们。楼梯平台上的光线变了一下,我们刚好可以看到她穿的那件丑陋的斗篷,就像肮脏的降落伞一样围在她身上。她的脸颊一侧有着蓝色的污点,身上充满了体臭和尼古丁的味道。

她没有理马克,而是向我点头示意:“你还在这儿?”

“看来是这样的。”我尽可能说得满不在乎。

她怜悯地看着我,说:“其他人都不会待这么久。”

马克和我交换了一下眼神。

“什么其他人?”他问道,“珀蒂夫妇吗?”

她终于肯放下身段,看向他的方向。“不是的。我告诉你我不认识那些人。我说的是其他的游客,就像你们一样,来自英国或者美国的一家人。他们只住了一晚。他们离开时我见到了。他们非常气愤。你们也必须离开。在他们离开后,这里好些了,但仍然很糟糕。”

“等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耸了耸肩:“我不知道。我总是记不住时间。”

“他们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会感到气愤?”马克用像米雷耶一样激烈的眼神瞪着她,而我禁不住去想,要是他在那些人闯入我们家时也这么强硬就好了,这让我感到既对不起他又很罪恶。我们毫发未伤地摆脱了他们;如果当时反抗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叹了口气,说:“你们付得起Wi-Fi的钱吗?”她把那个词念成了“wee-fee”。

“他们为什么离开了?他们也住在这间公寓里吗?”他的声音越来越尖锐。

“冷静点,马克。”我低声说着。

米雷耶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说:“给钱。”

马克打开钱包,笨手笨脚地找出了一张十欧元的纸币。

米雷耶一把抓住,站起身,从他手里夺走了钱包。

“嘿!”马克试着抢回来,可她举得高到让他够不着。

她全神贯注地盯着钱包透明夹层里海登的照片。就在那后面,我知道,有两张佐伊的折叠起来的照片。“你之前为什么没告诉我?”

“还给我。”

她用法语自言自语。拿着钱包的手变得软弱无力,眼看钱包就要掉在地上。马克从她那儿抢了回来。

她兀自点点头,然后再次直视我:“今晚见。”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今晚见。我们一起喝一杯。我会来这儿找你。”她转了一圈,便迈着沉重的脚步上楼了。

我们本应该叫住她,告诉她别来,但我们俩那时都太吃惊了。

“她刚刚是不请自来了吗?”等她走远时我对马克说。

“看来是这样的。”

“那要是她来的话,我们要不要假装出去了?”

他没理会我的问题。“你说珀蒂他们以前会不会也做过同样的事?邀请别人过来住在他们这破败不堪的公寓里?”

“即使邀请了,又是为什么呢?他们的动机是什么?我们又不付他们钱。”我有点不情愿地解释着我奇怪的推测:珀蒂夫妇正在煞费苦心地捉弄我们。希望他别在意。他也没有。

“而且她为什么对我们有孩子这件事感到如此惊讶?”

马克耸了耸肩:“也许是因为我们的年龄差很多?”

“你觉得是这样吗?”

“管它呢。走吧,我们进屋去。”

马克洗澡的时候,我用Skype打给妈妈,但是她不在线,打她的手机也没人接听。我给她留言,然后登录了脸书。我一直都在回避,有几个朋友留言问旅行怎么样。脸书是我与过去朋友圈的唯一真正的联系。大多数大学的朋友都在我怀孕、退学之后逐渐与我失去了联系。一开始我还试着和他们保持联系,时不时邀请他们相聚,但我们见面时会很尴尬,他们总是很快就离开了。他们谨慎地给予马克尊重,好像他是家长而不是我的丈夫。我想发布关于图书代理人的消息,可是怕高兴得太早,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最后,我没有发布任何新状态便退出了。

马克洗完澡后便钻进厨房不见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挥舞着一把刀,说:“该看看那些盒子里到底是什么。”

“你觉得这么做合适吗?”

“谁会来阻止我们呢?珀蒂他们——就算他们真的存在,在我看来也已经没有隐私权了。”他把刀插入第一个盒子的边缘,沿着胶带的封边划开。他很困惑地拽出一条散发着霉臭味、被随意堆在里面的白色婚纱。看起来很廉价:一件荧光涤纶面料的成品蛋糕裙和一大片廉价纱网做成的看上去很易燃的衬裙。就这些。

“看看下一个。”

第二个箱子里只装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七十年代的法语烹饪书,还有一些生锈了的DIY工具。马克把刀扔到桌子上。“该死。”

“我们应该庆幸,幸好里面不是又一堆可怕的头发。或者更糟糕,身体部位或其他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