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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明白他一直对我纠缠不清的理由了。对他而言,最好欺负的人就是我。我是一只上等的肥羊。
仓持的家人缩在最里面的一桌,在众多身着华服的客人当中只有他们那一桌最不引人注目。每当其他客人前去打招呼,两老就赶忙鞠躬哈腰。我好久没见到他们了,这是我第一次在豆腐店以外的地方看到他们。
仓持出钱请来的司仪点到我,我站在麦克风前。我从小学时代的生活点滴中,选出温暖人心的片段,稍微加油添醋,话一出口,场内立即泛起了轻轻的笑声。感觉上坐在主桌的仓持很满意我的致辞,由希子也看起来一脸幸福。我最后献上一句祝福:“祝你们白头偕老,永浴爱河。”
“谢谢你。你讲得真好。”离开婚宴会场时,仓持站在金屏风前握着我的手说。一旁的由希子也面带微笑。
我本来想酸他几句,结果只是点个头,就从他们面前离开。我不可以节外生枝,无论看在谁的眼里,我都必须是仓持的挚友。
仓持一脸胜利者的神情。就算他在人生这场竞赛中赢得了胜利,也是践踏着别人的身体而得来的。他之所以缠着我,只是因为我好利用而已。
每当看到他的脸,我心中的憎恨就接近了临界点。我有一股冲动,想要将他至今做过的好事全部抖出来。当司仪将麦克风递给我的那一刻也一样,但我忍了下来。
总有一天我会杀掉仓持。这项乐趣就留待以后享受。——唯有这个念头支撑着我。
和仓持重逢之前的那几年,我对杀人的兴趣肯定淡薄了些。因为努力活下去占据了我的所有精神,而且,我历经的几个难关也不是杀了谁就能解决的。
然而,当知道仓持要和由希子结婚时,我的脑中再度涌起了杀人的念头。年少时期,那只不过是个单纯的兴趣,那时候,我单单只是想知道杀人是怎么一回事、杀人的心情如何,以及当人被逼到什么地步时会决心杀人。
然而,此时萌生的疑问却和当年有些出入。简单一句话,就是人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杀人吗?
过去我曾经几度想要杀害仓持。每次总会被种种困惑所阻碍而无法完成目标。不过,那到底是好是坏呢?若是我在某个时点杀了他,应该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了吧?
人不能杀人——那应该只是个原则吧?有时候,人还是得杀人,好比说战争,杀人是国家下达的命令。又或者是基于法律上的正当防卫。但是任谁都无法决定何为正当,它的界限在哪里?如果只是预料到未来有危险而杀人,又算什么呢?
我应该早点杀掉仓持。这个念头此时此刻起占据了我整个脑袋。我责备做不到这点的自己,并随时随地告诉自己,下次有机会非杀了他不可。
然而,表面上我和仓持却比以前走得更近了。他想必是想要炫耀自己成功和幸福的模样吧,经常邀请我到他家。近十坪的客厅里摆着我推荐的餐具橱和茶几组,他则坐在皮革沙发上,边擦高尔夫球具,边告诉我工作的事。当然,他尽是在炫耀工作进展得多么顺利云云。
当然我并不是那么喜欢去他家。我不想看到由希子身穿可爱围裙,为他勤快打理家事的身影。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寻找杀仓持的机会。我认为,这是我一生中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杀人,是人生中最大的一场赌注,因此要花费相当的力气和时间做好事前准备。我不急。反正不用担心对方会消失不见,也没有时间压力。
那天,我在下班之后前往仓持位在南青山的公寓。只不过,找我去的人不是仓持,而是由希子。白天她打电话到店里说如果今天晚上没事的话,务必到她家一趟。我问她为什么,她只是四两拨千斤地说:“你来了就知道。”
我人一到公寓,就看到身穿围裙的由希子早已久候多时。她的拿手好菜是意大利料理,厨房传出阵阵菜香。
“你再等一下,我想人马上就来了。”她看着手表说。
“谁要来?”
“那是秘密。”她脸上浮现一抹意义深远的笑,消失在厨房。
我不明就里地打开电视,但看由希子背影的时间却比看荧幕还长。望着她修长的双腿和婀娜的腰线,我的心中再度燃起对仓持的妒意。
“仓持今天会晚点回来吗?”我对着她的背影说。
“嗯,可能会晚一点。我刚才打电话给他,他叫我们别管他,尽管先开始。”
“是哦。”
尽管先开始——我心想,开始什么呢?
就在这时,玄关的门铃响起。由希子的表情突然明朗起来,拿起对讲机的话筒。“好,我马上开门。”话一说完,她踩着轻快的脚步往玄关方向走去。
门一打开,耳边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不好意思,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