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第3/4页)

“好吧,我们都非常努力工作呢。有时候我只想牺牲一切换来一段时间的休整。”

“我知道。完全是这样!而且说真的,当那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酒店安排好,似乎就没有什么意义去做那些游客才会做的事,对不对?”

“甚至都没去购物?”

“哦,不,很显然去购物了!”

食物闻上去棒极了,又香又干净又新鲜,就好像是直接从农场里运过来的。当一阵阵令人愉悦的香料味从篱笆那边飘过来,飘进她的鼻孔里,维斯塔的嘴里开始流口水。这个世界的变化还真是奇怪啊。我是吃着布丁卷长大的,那时候欧芹酱还被认为是异国的食物,还有你在星期日的烤牛肉上放辣根,如果你有的话。妈妈和爸爸曾经在亚洲人搬进这条街之后整个花园都是咖喱味的时候,真的就在脸上裹上湿毛巾,但是那味道之于我就像是奇异的经历。我还记得第一次吃加勒比烤鸡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天堂里。所以真有趣。放在从前,从篱笆那边飘过来的味道是你在社会最底层人身上闻到的味道。而现在这些食物连同他们自己和他们巨大的家用客车一起回到了这里。他们做饭的时候已经不能不放蒜,就像不能不放盐一样。

我想知道,她心想,当我回首往事的时候,我会怎么看待这一天?它那不真实感,那被强迫的迟钝,我们所有人都在等待夜晚的降临。这就是人们在杀死某人之后的感受?没有不安,没有害怕,没有悲伤,只是麻木?

在他高高的阁楼里,托马斯站在窗前,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隔壁正在开派对,而他能从阁楼的天窗看得清清楚楚:小孩们穿着那种棉布围裙和彩色的工装裤,就像是你会在《星期日泰晤士报》里夹着的小册子上看到的那种,有的小孩在一个充气的儿童游泳池里嬉戏,另外一些则在一个围着网布的蹦床上蹦蹦跳跳,而成年人们则站在一旁倒着白葡萄酒,葡萄酒都被冰镇在一个满是冰块的旧搪瓷洗脸盆里。花园里的每个人都在肩膀上系着一件开衫,就好像在他们进门的时候,这就是他们每个人的名牌一样。那就是某种形式的制服。当然,和棒球帽或者套头衫一样容易辨认。这使他们知道在大街上冲谁微笑,向谁问路,或是穿过马路躲避着谁。六只一模一样的可卡犬在一棵梨树的阴影下喘着粗气。

他对事情的发展感到出乎意料地放心。对他们今天晚上要做的事情还是有些紧张,但是如果一切都进展顺利,维斯塔·柯林斯帮了他一个大忙。其他人也许对下水道的堵塞感到困惑,但他看了第一眼之后就知道那究竟是什么。而且如果房东按照那个愚蠢的老女人一直要求的去做,叫来一个专业的管道清理队伍,他们也很可能猜测出这是什么。毕竟在伦敦的近代史上这又不是第一次了,下水道被皮下脂肪所阻塞。

我实在太粗心了,他心想,愚蠢自大、粗心,觉得因为我的泡碱在消融那些东西上做得如此漂亮,就觉得它可以把这些东西一直带进下水道。想一想,因为当今你可以花费比一顿咖喱还要少的钱就可以买一个搅拌机,你就可以直接把这些内脏一杯一杯地倒进马桶里。百分之六十的大脑都是由脂肪组成的。我以为它会去到哪里呢?

他需要一个新的计划——这很明显。当他意识到罗伊·皮尔斯死了,而警察很快就会聚集在这幢房子里的时候,他几乎快要吓死了。如果他的思维能敏捷一些,如果他能够少考虑当前的状况而多关注他未来的发展,他就会冲出那间厨房,离开那具吓人的尸体还有那些愚蠢的邻居,懒洋洋地倚靠在那里等人去告诉他们如何去做,然后逃回到楼上去,赶紧把他的女孩们藏起来。现在爱丽丝已经不在了,床箱里有足够的空间容纳她们两个人,这样很好,但整间公寓到处都是他懒得去找储存地点的工具,而更甚的是,尽管他近距离地生活在这样的气味之中,他也知道这个地方的所有东西都还存在着尼基转化过程中气味的痕迹,我不能就这样把我的弱点暴露出来,他心想,我还真是个傻瓜。

他踮起脚尖,从窗户探出身子,去查看天井里的情况。那个伊朗人侯赛因似乎已经使用完管道疏通器,正在把下水道里的剩余沉积物舀进一个桶子里。他找到一块布系在脸上,看上去就像是西部片里的土匪。他的动作十分从容,很讲究方法。根据托马斯了解到的他的历史,他是个在秘密需要被保守的时候能坚守秘密的人。托马斯在他邻居搬进来的时候,会在网上进行一番调查,只为了确认一下,而且他发现的东西很少能使他感到吃惊。但是侯赛因·赞贾尼很明显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至少在伊朗当前的政权下。实际上,他不受欢迎的程度足以使特赦网站上完全没有他的名字。他并不担心这会危及侯赛因的庇护请求:他只是不想那些人拿着刀或是枪或是带毒针的雨伞,又或者是任何今年穆拉们流行用的东西,知道到哪里来追捕他。他很有趣,托马斯心想,是一个律己的男人。在其他的情况下,他也许永远不会去做这件事,但就算是受欢迎的英雄在他盯着AK47的枪口时,也是会改变初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