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S美术馆的怪事(第3/10页)
法国梧桐是上海市区内最常见的街道树,据说早在上海滩开埠时,即1890年前后,由法国传教士引进的树种,此树枝繁叶茂,树干笔直,适合在城市街道两旁栽种,因对上海春夏秋冬四季分明的气候非常适宜,很快栽遍市区。文革时候大破四旧,不知是当年的红卫兵已经有了环保意识,还是炎炎夏日他们也想寻个遮荫的地方,反正未被红卫兵当成四旧而惨遭砍伐。
这扇窗户无法打开,等于一块采光的大玻璃,仅供观景,窗户是向外凸突式的,窗台的空间增大,设计得又矮又宽,可以当椅子坐。
窗台上坐着一个女人,齐耳短发,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医生服,胸前佩戴一块塑料牌,上面写着“主治医师 Zoe”,下面是一条浅蓝色的裤子,脚上一双白色平底皮鞋,两条小腿略微搅在一起。她的左手搭在窗台上,纤细的手指略微分开,中指上戴着一枚戒指,她的右手随意地放在膝盖上。
虽然画中人是正面对着馆长助理,却看不见她的面容,因为她脸上戴了一只浅蓝色的纸质医用口罩,口罩遮住了鼻子、嘴和正面部分的脸颊,唯一露出来的就是眼睛。眼睛是典型的东方韵味,乍一看是单眼皮,仔细看有点双眼皮,脸形是瓜子脸,眉毛修饰得很好,光从这双眼睛和这副眉毛来看,画中女性的年龄应该在三十岁以上。
这是馆长助理的判断,二十多岁的主治医师,尤其在齿科,并不多见。
正午的阳光从窗外撒进来,洒在窗台上,洒在“主治医师 Zoe”的背后,口罩上那双富有东方韵味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馆长助理。
馆长助理觉得不可思议,在肖像画里,最能表现人物内心世界的,就是面部表情,《蒙娜丽莎》就是最好的例证,那个嘴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的表情,倾倒了全世界。
从陈逸飞到M先生的人物画,无不着力刻画人物的面部表情,周围的景物是次要的,但这幅画居然用一只口罩把体现人物内心世界的面部表情给无情地遮盖起来,绝对是败笔。
口罩后面究竟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呢?
也许,是画的作者故意留给观众一个想象的空间,这就叫suspense(悬念)。
馆长助理把视线从画中的女人收回来,沿着画布边缘走了一遍,画的左下角署着该画的名称:《窗台上的Zoe》
只有画的名称,没有作者署名,也不知道是忘了署名,还是画者从来就没有署名的习惯,反正是一幅无名氏作。
作为馆长助理,对本次画展的五十幅作品,每一件都熟记在心,他敢打赌,这幅画不是M先生的作品。
绝对不是。
3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四十分了,这个电话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S美术馆的馆长陈子期,独自关在书房里,欣赏一部DVD影碟《台北晚九朝五》,正好看到小马走进富华大饭店512房间,与于婕扮演的Summer Blue幽会,两人连招呼也不打,甚至连对方的面孔都不看,上床就搞,就在陈馆长聚精会神的时候,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
陈馆长很不情愿地按下了遥控器上的停止键,接听了电话,电话是馆长助理打来的,花了十分钟,把这件事情叙述了一遍,请示馆长该如何处理。
“M先生的五十幅作品没有缺少或污损吧?”
陈馆长关心的是这个,当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轻描淡写吩咐他的助理,把M先生的作品全部放入库房,至于那幅无名氏画,明天再说吧。放下电话,陈馆长继续欣赏《台北晚九朝五》。
当小马无意之中打开了床头灯,看见赤裸的Summer Blue竟是自己认识的于婕,勃然大怒,拂袖而去。此时此刻,投入剧情的陈馆长多么希望自己就是小马,临出门时忽又改变了主意,返回床上将性爱进行到底。
台北……难道是这样的吗?年轻人除了性爱什么也不干,今天跟这个搞,明天跟那个搞。
陈馆长曾问过自己的小儿子,小儿子在一家美国公司做,他耸耸肩扔下一句话,“其实上海也差不多。”言下之意,如今哪儿都一样,性泛滥。
看完影碟,情绪调节得差不多了,睡觉前就可以搞老婆了。
不然我娶她干吗?
今年五十八岁的陈馆长去年刚刚再婚,老婆刚好四十岁,正处在女人四十一枝花的风骚期。坦率地讲,追这个女人,陈馆长并没有花多少心思,相反,为了甩掉结发妻子,结束这段维持了三十年的婚姻,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争吵、扭打、冷战、哀求、威胁、假自杀、真自杀,陈馆长什么都领教过了。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的那一刻,陈馆长的眼泪差一点掉下来。
离婚,真是折寿呵!
早在十年前,陈馆长就开始有意无意地隐匿财产了,身为美术馆的馆长,他既有专业知识,又有不少这方面的朋友,因此,陈馆长收藏了一批珍贵的名人字画,而他的第一任太太,对古董字画是一窍不通,虽然曾有亲朋好友暗示她,她也请律师调查过,最终毫无结果,分割财产的时候,只能对房产现金股票这些帐面上一清二楚的东西进行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