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疑点(第3/7页)

夏祝辉说:“说实在的,我一直想不大明白,就好像那里有扇门。”

这个感觉,也和呼延云想到一块儿去了。

“你到达现场后,还看到或发现什么了吗?”呼延云问。

夏祝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在场那俩孩子,就是于文洋和高震,先打的急救电话,120的医生到场后,发现孩子已经断气了,才通知的我们,所以我们赶到时,现场已经乱七八糟的了,我除了安慰段新迎之外,就是审了审那俩孩子。”

“请原谅,我还是要问——什么感觉?”

夏祝辉的目光有点疲倦,也许,还有一点反感,但他还是不情愿地回答了:“感觉么……感觉他俩都挺害怕的,知道是出事了,出大事了,不过还是有一些差别,高震是纯粹的害怕,那种感觉就是——小女孩的死是他造成的,与他直接相关,但是于文洋的害怕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我说不大好。”夏祝辉的眼神有点恍惚。

呼延云盯住他,等待他发散的目光重新开始回拢了,才不失时机地说:“请一定想一想,于文洋在害怕什么?”

停了一会儿,夏祝辉说:“我觉得他在害怕失去对高震的控制,换句话说,我觉得他在害怕高震对我说出真相。”

呼延云身体微微一震。

他反复思考和琢磨着夏祝辉这句话里面的涵义,所以,坐在他对面的夏祝辉喊了他好几声,他才醒过味儿来:“老夏你说什么?”

“我在问你为什么要重新关心这个案子。发现什么新疑点了?”

呼延云十分坦诚地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然后补充道:“段新迎是我的老同学,我不希望他走得太远,所以想拉他一把,把他从悬崖边上救回来。”

就在一瞬间,呼延云突然发现,一直因为整夜无眠而困倦不堪的夏祝辉,耷拉的眼皮突然一抬,放射出两道充满了鄙夷的光芒。

“怎么?”呼延云有点发懵,“我说错什么了吗?”

“我想,你还不是一位父亲,对吗?”夏祝辉说。

呼延云点了点头,有点不好意思:“我还没结婚呢。”

“所以,你才能说出刚才那种话。”夏祝辉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示意了一下呼延云,呼延云表示不抽,夏祝辉于是点了一根,叼在嘴里,跷起二郎腿,把自己笼罩在袅袅升起的烟雾中:“困了,提提神儿……你问完了吧?问完了,好,那我随便闲扯两句,我和段新迎一样,有个女儿,今年快上小学了,三年前段明媚死的时候,差不多一样的年纪。你不知道男人有个女儿是啥感觉,你没去过妇产医院,不过早晚要去的,到那时你就知道了,产房外面等得焦心焦肺的,护士出来通知,是个男孩,嚯,老爷们儿高兴得能一蹦三丈高,如果通知是个女儿,你再看那老爷们儿,从眼神到表情,柔软得跟马上要化了似的。有个男孩,做爸爸的就有了依靠,有个女儿,那爸爸就是她的依靠,所以,有女儿的男人更加坚强,也更加脆弱,用一句俗话说,也更加伤不起。”

“有个女儿,你就得牵挂她,惦记她,从小到大各种担惊受怕,小时候怕她生病,上学了怕她被欺负,工作了怕她谈恋爱被人骗,等她当妈了又怕她累着……我女儿出生没一天,我就想明白了,今后遇到案子可不能再往前冲了,不然我牺牲了,我女儿咋办?她将来依靠谁啊……医生让我抱着她去楼下采个指血,我抱着她这一路,心惊肉跳的,不停地提醒自己别摔个跟头,要真摔了也得拿自己当肉垫,可不能磕着碰着她啊,到了采血的地方,医生拿采血针在她小指头上一戳,她哇哇哇地哭,好多人围在窗口看,说这小宝宝长得真好看,他们那是没看见我,我在旁边眼泪流得哗哗的,我受不了她哭啊,她哭一声,比拿刀子戳我肋条骨都疼,再铁的爷们儿,有个女儿也没辙没辙的啊。”

“我女儿一岁多那会儿,一到傍晚,好多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都被爹妈从胳肢窝下面架着两条胳膊学走路,跟竹蜻蜓似的。我们小区里有好多中学生,放学后骑着山地车横冲直撞,特别容易撞到孩子,有一次我怒了,揪住一个领头的一顿暴揍,那孩子他爹找我算账,一看我是警察就说你当警察的怎么还打人?我说我首先是个当爹的你懂吗?你教育不好你的狗崽子还敢来找我,信不信我他妈再打你丫一顿?!”

夏祝辉说到这里,静静地望着自己吐出的烟雾,出了会儿神,然后把目光投向呼延云:“你明白我的话吗?你不可能明白,你还没结婚,还没有孩子,所以你也甭说什么拉段新迎一把的大话,当爸爸的,从女儿诞生那一天开始就站在了悬崖边上,永远战战兢兢的,你要救他?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爸爸不是最好的救生员,他需要你来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