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困兽之斗(第5/11页)

连续数枪,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巨大的吊顶花灯被彻底击碎,灯光一灭,赌台内部顿时暗了许多,只剩下高处被红布遮住的十六扇窗户尚有微弱的光亮透入。

枪响加灯碎,分散了南帮暗扎子的注意,胡客趁机从棺材后蹿出,去势如电,直奔梁有慈而去。

梁有慈右手抬起,握紧弯柄上的机括,拐杖前端伸出一截钢刺,点向胡客。

但梁有慈年老力弱,这一点既没有力道也没有速度,只是徒劳之举,对胡客没有任何威胁。

胡客避开钢刺,问天向上一抬,停在了梁有慈的颈侧。

小胡子被当做肉盾,暗扎子还有胆子开枪,可老主母被擒,却没哪个人敢轻举妄动,何况此时赌台内光线太过昏暗,即使枪法再准的暗扎子,也不敢轻易开枪。上百个暗扎子举枪对准了目标,却没有一个敢扣动扳机。

“动手!”

这句阴沉沉的命令,出自梁有慈之口。

梁有慈对人世已毫无留恋,早就抱了必死之心,否则也不会为自己准备好棺材。现在只要周围的暗扎子开枪,她和胡客都将必死无疑,但她既能报得大仇,又能遂了死志,可以说是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梁有慈的命令一出口,顿时提醒了胡客。

胡客知道自己犯下了一个错误。

一个置生死于不顾的人,是起不到人质作用的。

但他还有时间来纠正这个错误。

趁所有暗扎子尚且犹豫不决,胡客急忙挟着梁有慈退到了一口棺材旁。

胡客改变了目标。

他现在的目标不是梁有慈,而是躺在棺材里的尸体。

胡客用一只手制住梁有慈,另一只手伸入棺内,将吴麒峥的尸体拉了出来,挡在身前,作为新的保命符。至于吴麒峥浑身腐烂,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恶臭味,胡客却全然顾不上了。

虽然梁有慈下达了动手的命令,但所有暗扎子都在犹豫,不敢贸然扣动扳机,而是希望等着别人先开枪。此时见胡客拿一个死人来做挡箭牌,暗扎子都心想这人莫非傻了,死人能有什么用?

但某些时候,死人的确比活人更为管用。

至少对于梁有慈而言,这一招是管用的。

吴家虽然统率南帮暗扎子,却是一个小型家族,最近的四代人都是一脉单传。梁有慈早年丧夫,儿子吴驰国成了她唯一的寄托,到后来有了孙子吴麒峥,她更是无比爱怜。若非爱之深爱之切,她也不会对杀死吴驰国的凶手穷追不舍,也不会时刻将吴麒峥守着护着,不让其参与任何暗杀行动。因此胡客的这一举动,可谓不偏不倚,正好击中梁有慈的软肋。

见吴麒峥的尸体被胡客拖了出来,原本下令动手的梁有慈,急忙喝止了所有暗扎子,命令任何人都不许开枪。吴麒峥已经死得很惨,她可不想自己的宝贝孙子死后还要遭受乱枪穿体的痛苦。

眼见这一招奏了效,胡客立刻又抓住吴驰国的掌骨,将整具骸骨拉了出来。

吴驰国的骸骨原本早已散架,但梁有慈爱子心切,竟亲手用丝线将骨头一节一节地缠连起来,并且根据四季冷暖为其更替衣物。胡客将吴驰国的骸骨负在背上,以免有人绕到供桌后,从身后放冷枪。

吴驰国和吴麒峥的尸骨同时被胡客挟持,梁有慈的脸上终于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焦急神色。

梁有慈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管不顾,却为了两个死去的至亲,毫不犹豫地更改了命令,放弃了报仇的绝佳机会。这一点在众多暗扎子看来,实在太过不可思议。但梁有慈平素行事狠辣,若非如此,凭她一个女人,如何能够镇得住这么多暗扎子?她一出声喝止,原本还在犹豫的暗扎子,此时全都打定了主意,绝不扣动扳机,否则不一小心打中了两位旧主的尸骨,哪怕击杀了胡客,事后也难逃梁有慈的追责,那时候定然有无穷无尽的苦头吃。

胡客知道眼下只是暂时击中了梁有慈的软肋,这样的局面不可能持续太久。他必须趁梁有慈想出对策之前,尽快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有了梁有慈和两具尸骨在手,上百个暗扎子不敢轻举妄动,然而即便如此,胡客却没有提出开门放他离开的要求,反而挟着一人二尸,朝左侧的挂画移动。

身处无比凶险的境地,胡客却没有考虑脱身的事。此时在他的心中,有且只有一个目标,那便是找到胡启立。

睚和眦进入天口赌台,是他亲眼所见,然而此刻赌台内却没有两人的踪影。

天口赌台关门闭窗,没有其他出口,睚和眦进来后没有再出去,两个大活人绝不可能凭空消失,唯一的解释,是赌台内还有别的空间可以藏身,而这样的空间只可能位于两幅挂画的后面。上百个暗扎子从两幅挂画后涌出,已经说明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