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8/9页)
冬子的烧还是没有退,已经好几天了,他还是躺在眠床上说胡话。
王海花被冬子折磨得快疯了,这样下去,她也希望自己像冬子那样躺在床上发烧说胡话。白天,她两个家都要跑,照顾好自己家里的老少就跑过来给冬子熬药喂他吃东西,晚上却不能回家,守在冬子的旁边,不能入眠,冬子要是有什么差池,李骚牯饶不了她。李骚牯和李慈林同穿一条裤子,李慈林当了团练的团总,李骚牯也混了个副团总的位置。她听说团总以后在唐镇说话,比那些德高望重的老族长们还管用。王海花苦是苦,累是累,想到丈夫能出人头地,也迫于李骚牯的淫威,只好忍耐。况且,冬子这孩子的确很可怜,她也不忍心放手不管。好在每天阿宝都会过来陪着冬子,给她分担了些负担。王海花希望李红棠能够回来,那样她就可以解放了。
想起李红棠,她就自然地想起了弟弟王海荣,长得一表人材的王海荣二十好几了,还没有讨老婆,她也替弟弟着急。王海荣曾经在她面前表露过心迹,说他喜欢李红棠,还央求她去找李慈林说亲。王海花自己不敢去找李慈林,把这事情对李骚牯说了。李骚牯说:“这事情比较难办,李慈林不是那么好说话的。”王海花心里也不抱什么希望,果然,一天晚上,李骚牯喝得醉熏熏的回来对她说:“真丢人,你让老子去和慈林提甚么亲!慈林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他说看王海荣那没出息的样子,还想娶红棠,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王海花不敢多说什么了,否则会招来李骚牯的打骂。王海花知道办团练的事情后,就告诉了弟弟,希望他也去报名参加团练,也许这样能有点出息,说不定得到李慈林的重用,把李红棠许配给他。王海荣却不敢去,害怕耍刀弄棒,还是老老实实租地主的田种,给人家打打短工塌实些。王海花气得发抖,真的是烂泥糊不上墙,活该他打光棍。
唐镇的人们纷纷赶往李家大宅门口,观看团练的成立大会。
王海花问陪在冬子床前的阿宝:“你怎么不去看热闹。”
阿宝悲伤的神情,摇了摇头:“有甚么好看的,冬子的病要好不了,我连饭也不想吃。”
王海花摸了摸他的头:“阿宝,你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
就在这个时候,李红棠和上官文庆拖着疲惫的步子,走进了山下的那片原野。原野上空无一人,冷冷清清。不远处阴霾笼罩下的五公岭上,飘着淡淡的青雾,显得诡异和凄凉。
上官文庆说:“奇怪了,今天田野上怎么一个人也没有,是不是人都死光了?”
李红棠说:“你不要胡说八道。”
上官文庆说:“是不是唐镇发生什么大事了。”
李红棠说:“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上官文庆说:“感觉。”
他们快走到小木桥的时候,李红棠苍白的脸上飞起两朵红云:“文庆,你不要和我一起走进唐镇。”
上官文庆微笑着说:“好,我晓得你怕人家说闲话。你一个人归家去吧,我在那块大石上坐到中午再回去,这样就没有人会说什么了。红棠,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这几天我们在一起的。快归家去吧,冬子一定急死了。”
李红棠羞涩地说:“多谢你救了我。”
上官文庆微笑地说:“你也救了我,要不是你,我现在变成鬼了。快归家去吧,不要和我客气了。”
李红棠点了点头,走上了晃晃悠悠的小木桥。
过了小木桥后,李红棠回过头张望,上官文庆坐在石头上,背对着她,看不清他的脸。
她心里酸酸的难过。
小街上也空空荡荡的,一个行人也没有。那些小店也关着门。人都到哪里去了?李红棠的心提了起来,难道唐镇人真的都死光了?冬子会怎么样?父亲会怎么样?她不敢往深处想,深一脚浅脚地赶到了家门口。她家的门洞开着。她心想,冬子一定在家。唐镇人在白天家里有人的话,是不会关闭家门的。她迟疑地走进了家门,试探着喊了一声:“冬子——”
正在楼上给冬子喂药的王海花听到了李红棠的呼唤,又惊又喜地对旁边的阿宝说:“啊,红棠回来了!”
阿宝楞楞地望着她。
李红棠又喊了一声:“冬子——”
阿宝这才惊喜地说了声:“是阿姐归家了!”
阿宝几乎是滚下楼梯的。他看到李红棠,憋憋嘴巴,哭了:“阿姐,你可归家了——”
李红棠感觉到不妙,说:“阿宝,冬子怎么啦?”
阿宝说:“冬子病了!”
李红棠赶紧上了楼,看到高烧中昏糊的冬子,她喊了声:“冬子——”然后身体一瘫,“扑嗵”一声倒在了楼板上。
此时,不远处传来了鞭炮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