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4/6页)
沈猪嫲的菜卖得差不多了,把给胡喜来留的菜送到了小食店里。
胡喜来在木盆里洗猪大肠。
沈猪嫲弄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吃臭哄哄的猪大肠,她就不喜欢吃,上次从胡喜来这里偷回去的猪大肠,她一口没吃,全部被如狼似虎的余狗子和孩子们吃光了。
沈猪嫲喜形于色的样子让胡喜来十分不爽,他没好气地说:“沈猪嫲,你拣到金元宝了?你的牙齿都笑掉了!”
沈猪嫲说:“比拣到金元宝还好的事情都被老娘碰到了,气死你这个老乌龟!”
胡喜来总是那么大的火气:“把菜放下就滚蛋吧,不是你的菜好,老子懒得理你这个千人屌万人干的烂狗嫲!”
胡喜来如此恶毒的咒骂,她也不恼火,笑着离开了。
胡喜来恨恨地说:“这妇人是疯了!”
沈猪嫲走出店门,李骚牯阴沉着脸走过来,她笑脸相迎。没想到,李骚牯压根就没拿正眼瞧她,不认识她似的,从她身边走过,扬长而去。沈猪嫲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自语自言道:“这官人好神气哟,是个男人!”她想,李骚牯肯定不可能和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眉来眼去,她期待着深夜和他的碰撞。
沈猪嫲根本就想不到,李骚牯是她的灾难。
这个深夜,沈猪嫲没有等来李骚牯,欲火烧发疯的她,独自一人在卧房里野猪般嗷嗷叫唤。
李家大宅后院的一个秘室里,李公公和李慈林在油灯下商量着什么重大的事情。李骚牯操着刀,带着几个团练在李家大宅里巡逻,李慈林特别交代过他,要注意安全,现在是关键的时候。
李骚牯不清楚李公公和李慈林在秘谈。
李慈林说:“顺德公,唐镇基本没有甚么问题了,主要的人都控制在我们手上。游屋村是唐镇底下最大的村,游秤砣死后,村里的一些重要的人物也被我控制,他们的村团练也成立起来了,会听命我们。唐镇范围内的其他乡村,也都成立了村团练,这些武装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下,不会有甚么问题了。现在,唐镇的民心都向着顺德公,我看时机成熟了。”
李公公的手托着光溜溜的下巴,沉思了一会说:“还是要做好各种准备,千万不要出什么纰漏……”
李慈林说:“好!”
李公公沉吟了会说:“李时淮捐了不少银子,你以后对他客气点。”
李慈林咬着牙说:“我恨不得一刀劈了他!”
李公公说:“克制,你一定要克制!小不忍则乱大谋!等我们完全掌控了唐镇的局面,由你怎么处置他!”
李慈林点了点头。
……
李骚牯带着两个团练来到左院外面,两个团练都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操着钢刀。左院李家大宅里独立的一个院落。唯一通向这个院落的圆形拱门紧紧关闭,李骚牯来到门前,推了推,然后又拿起锁住门的铜锁看了看。李骚牯正要离开,有女人嘤嘤的哭声从左院里面飘出来。
李骚牯心里咯噔一下。
她为什么要哭呢?
李骚牯心里升起一股凉气,想起那张美貌的脸,浑身禁不住颤抖。
一个团练问他:“李副团总,你这是——”
李骚牯努力平息着自己紧张的情绪,慌乱地说:“没甚么,没甚么。我是尿急了!”
光绪二十九年十一月十五日,黄道吉日,是唐镇土地庙落成后开光的日子。唐镇又像过年过节一样热闹,人们准备了猪肉鸡鱼三牲祭品,等请神仪式完成后,拿到庙里去祭拜祈福。这天,修城墙的工地停工一天,所有人都要参加请神仪式。李红棠这天没有出去寻找母亲,她也要去祭拜土地,希望土地公公和土地娘娘降福于她,早日找到母亲。她一早起来,把渐渐变白的头发梳好,扎上辫子,盘在头上,用蓝花布包上。今天,她还挑了一身平时舍不得穿的半新的衣裳穿上,这样穿戴齐整去拜土地,显得诚心,她一直认为心诚则灵。时候一到,她就带着穿着白棉袍的弟弟走出了家门。
李红棠姐弟走在镇街上,还是吸引了众多的目光。李红棠的脸色苍白憔悴,可难于隐盖她的秀美和婀娜身姿,冬子的俊秀挺拔自不必说,他们就是一对金童玉女。许多人私下里说:“你看李慈林那五大三粗的样子,怎么就能弄出如此标致的一双儿女?”许多没有结婚的后生崽也偷偷地用冒火的目光瞟李红棠,要是别的姑娘,他们会上前挑逗,对李红棠,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害怕李慈林,谁敢动李红棠一根毫毛,李慈林还不活劈了他。他们只能在内心表达对李红棠的爱慕,他们私下里说,谁要是娶了李红棠,那是天大的福气。
在这些人中,有两个人的目光和别人不一样。
一个是王海荣。王海荣站了一个巷子口,目光紧紧地瞪着李红棠,喉头滑动着,吞咽着口水。这个时候,他作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加入团练!这也许能给他带来一些机会,也许可以改变卑贱贫苦的人生,或者可以成为李慈林的乘龙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