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案 摄影师痛失爱童 白塔寺怪猴人语(第3/8页)

我看了看四周,都是围观的过路人,没看见哪个像是丐头。我朝钟树海使了个眼色,朝写字的孩子走过去。

我弯下腰,看他写字,突然一拍大腿,大声说:“小幺!你不是宋老三家小幺吗?你爹正找你呢!胳膊怎么了……”

那孩子愣住,写字的脚丫子停在半空。我伸手拽他起身,扯住空荡荡的袖口便走。围观的都没反应过来,没人吭声。刚走出门洞,就晃出一个人,拦在我面前,说:“老兄,认错人了吧,聊聊?”

这是个比我高出半头的大块头,头上缠着辫子,镶了一嘴金牙,正在啃肉包子。我看了一眼他身后不远处的钟树海,松开那孩子的袖口,跟着金牙沿城墙根儿往西走去。沿着城墙走了几百米,墙根儿蹲着两个戴皮帽的人。见金牙过来,两人起身迎过来。看样子,我遇到了麻烦。

三人将我围住,金牙问我:“你认识那要饭的?”

手刺,旧时候用于近战的一种武器,一般是钢质或者铜质

“不算认识。”我说着,往外走。

金牙伸手扒住我的肩膀,手上多了把手刺,问:“你是探子?”

另外两个皮帽也掏出了刀子。

这种问话,我遇到过不少次,我什么都愿意假扮,但就不爱假装自己是侦探。我笑了一下,推开他的手,说:“那倒不是,打听点事,用不着这么当真。”

“你算哪根葱,哪头蒜?敢管这事!”

我把手摁在腰里,打算掏枪,却听见钟树海的声音:“你看我算哪根葱?”

回头一看,钟树海到了跟前。金牙见着他,声音软下来,朝钟树海点头哈腰。钟树海掏出烟卷,递了我一根,说:“这位兄弟是我的人,有事儿想打听。”

金牙摘下手刺,朝我点头:“海爷的兄弟,有事您尽管问。”

我点上烟,看看两个皮帽,也已经收起了刀子,低头杵在墙根儿,随时等吩咐的样子。这个钟树海,比寒云介绍的还不简单。

金牙是个丐头,前门一带的丐捐[1]都由他收缴,写字的孩子,归他管着。我问他,朝阳门和东四丢了孩子,要找谁问。

金牙歪头嗨了一声,说:“这您问错人了,拐人拍花,我们不干这个。”金牙说,用脚写字的孩子,是他买来的,“贵着呢,用脚写字的小孩,不好买。”

这丐帮的生意,比我想的要更复杂。丐帮的人,都分片管理,走街串巷的叫花子,有些并非丐帮的,这些人明着要饭,暗里拐人。还有些稳婆,遇到生女孩不要的人家,就自己养几个月转手给人牙子。通县、大兴偏僻的乡里,也有人挑着担子卖自己孩子的。

“卖孩子的都弄残了卖?”

“直接干这个太危险。宣武门有个女花子,扮成好心老太(女拐子的黑话叫法),摘了个叶子(拐了个女孩),割了手脚筋,背到街上,被人认出来,当场打死!”金牙说,因为折割的手段残忍,只有够狠的人才做,更多的乞丐是“改相”,把自己装扮成残疾人。

钟树海打断他,让他交代自己都做了什么。金牙叹了口气,说:“我就是个二道贩子,倒个手,换换货。”

“怎么个倒法?”

“找五岳门。”

我想起那张照片上的牌位,问五岳门是什么。

金牙说,五岳门是庚子年间冒出来的一个门派,拜云霄老祖。五岳门和丐帮是交易关系,各地的丐头将买来的孩子卖给五岳门,五岳门将小孩制作成各式各样的残废,再卖给丐帮。虽然不便宜,却能用残疾乞儿挣来更多钱。

“妈的,五岳门是厉害,但也太不是东西,我在他们那儿亏了不少钱!”金牙边说边骂。

我问:“既然残疾小孩挣得多,怎么会亏?”

“最近戏班子进货太多,都抬价了!”

“戏班子?”

金牙骂骂咧咧,说:“就是杂耍卖艺的,五岳门买下几个戏班子,自己做起生意,让我们怎么办?”

“怎么才能找到这个五岳门?”

金牙说,晚上在先农坛有个聚会,各地的丐头都去,拜见五岳门门主。我问能不能带我们去,金牙直摇头:“最好别去,这事儿担不起。再说,去了也白去。”

钟树海笑了笑:“意思是我够不上了?”

金牙也笑,龇出一嘴黄灿灿的牙:“海爷您面子是大,但是这个五岳门谁的账也不买,下手太狠。万一被蛇咬了,咱也不能咬回去不是?”

我说:“我自己跟你过去,到了地方,什么也不做,就看看,咱俩也不认识。”

金牙摸着脑袋琢磨了一会儿,答应了。我看了看钟树海,他抽着烟,没吭声。

从正阳门回了城,我问钟树海,跟金牙什么关系。钟树海含糊了几句,没细说。过了一会儿,又说:“我的身份,跟袁先生有关,不如你改天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