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案 摄影师痛失爱童 白塔寺怪猴人语(第4/8页)
我就没再多问这事,和他讲了朝阳门穆家小姑娘的事,“既然你道儿上都熟,就帮忙打听打听。”
钟树海一口答应,说记下了。
晚上9点,我和金牙去了先农坛。这里前年改成了城南公园,但实在荒僻,冬天基本没什么人来。聚会在先农坛的观耕台。我们到时,台阶上已经站了几个人,陆陆续续有人聚集过来。一共二三十个,几乎都穿着长袍马褂,还有几个穿西装的。
我低声问金牙:“这是丐帮?”
金牙白了我一眼:“大爷,您真以为我们都是穿破烂的?”说完,他让我别吱声。
我躲在人群后面看。过了一会儿,远处过来几个人,在观耕台四周点上了火把,旁边的林子被火光映照得影影绰绰。一顶轿子晃悠悠抬了过来,竟然是个骡轿[2]。这应该就是金牙说的五岳门门主。
骡轿停住,门主没下轿,隔着帘子和跟班的说了几句,那跟班朝台阶上的丐头们招了招手,说了声:“一个个来吧。”
丐头们一阵议论,上去了一个,向跟班的点点头,附身在轿子边上说话。一个丐头下来,另一个上去,下来的人有的乐呵呵,有的直摇头,相互聊的都是买卖小孩的黑话。
我有点想笑,拍拍金牙,问他上去要和门主说什么。不等回答我,金牙弯腰抻抻衣服,上去了。金牙上了台阶,隔着帘子说话,没讲几句,却大声嚷嚷起来:“说好的新鲜玩意儿,到现在也没做出来!我搬来的石头(指男孩)不下一百个,钱都赔进去了!”
嚷嚷完,金牙拿手拍打轿子,跟里头争吵起来。台阶底下的人闹成一片,我向前凑了凑,想看看怎么回事,却见金牙仰面一倒,惨叫一声,从台阶上跌落下来。他挣扎着站起来,捂着脸唔呀呀地乱叫。见到这情形,下面有几个人走了。
金牙掏出刀子,朝虚空里乱刺,挥舞了一阵子,反手往自己胸口就捅,一边捅一边喊“捅死你”,连捅了七八刀,栽到地上,嘴里咕嘟着血泡子,不知死活。
抬头看台阶上,骡轿已经走了,剩下的丐头乱成一团,纷纷往外走。我跟在一个丐头后面,出了先农坛。
走到外面,我问那丐头金牙怎么回事。丐头小声说,这是摄魂术,说完就匆匆走了。
我回了西四,半宿没睡,琢磨五岳门是怎么回事。在元代的古书里,我查到了云霄五岳神的记载,这是湖北山里土人信奉的一种邪神,能驱使猖鬼。当时的“采生”,是为了祭祀五岳神。采生者将儿童绑住手脚,击打后脑致死,再用尖刀剖开肚皮,取出心肝脾脏,剜下眼睛,砍掉手指脚趾,向神献祭。
钟树海打听到了照片里的表演班子,就在阜成门内大街的白塔寺庙会。
第二天一早,我们赶到了庙会。已近阳历年,庙会上全是人,很多带小孩看热闹的。庙会一角,空中飘着一个幌子,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奇闻马戏。幌子下面,是个巨大的棚屋,里里外外围了几层人。透过人群,我瞄见棚屋围墙上画着奇形怪状的图案——人头蛇、双生儿、侏儒。图案一旁,写了一行字:猴子唱歌,敬请期待。
我们挤到围墙跟前,门口有人卖票,一人俩铜板。钟树海买了票,我们进了场。场中有两个帐篷,一个写着“奇闻”,一个写着“马戏”。
我们钻进“奇闻”,里头也是人挤人。帐篷里摆了个很长的弧形舞台,上面陈列着一排“奇观”。我一眼看见白骨精和大头娃娃,和老连拍的照片里一样。
白骨精穿着戏服,头插花翎,做出戏里的模样,水袖一抖,露出两只胳膊,胳膊上只有森森的白骨。围观的人一片惊呼。那个大头娃娃趴在台上,每次挪动一下,就像脑袋要滚下来。旁边是人头蛇身,应该是障眼法。有个双生儿,像是天生畸形。
钟树海看得兴致勃勃,从头逛到尾,还跟着其他观众起哄。我不想再多看,去了旁边的“马戏”帐篷。
说是马戏,其实是玩杂耍,跟天桥班子没差别。看了一会儿,我又回到“奇闻”帐篷,却没看见钟树海。
我瞅了个空子,挤到前排,靠近白骨精,隔着围栏叫了她两声。白骨精扭过头,水袖一敛,朝我施了个礼,还在演戏。
金木手绘的大头娃娃和白骨精
我掏出照片,找出有她的那张,问她记不记得给她拍照的人。她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松懈下来,靠近一点看照片,一脸不明白。
我给她比画:“相机,一个黑疙瘩。”
白骨精皱起眉,似乎想起什么,正要开口,突然看了看戏台尽头,低头退了回去。
我一看,是钟树海,他从马戏班子的后台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白骨精,问:“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