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案 东四大街失珍宝 地藏小庵逞凶狂(第2/6页)
王饵约了个局,我带着那铁条,和王天方喝了一杯。原来那三个人真是盗墓贼,那铁条是盗墓时用来探墓和从棺材里捞宝贝的。
王天方说,能把铁条改成暗器的,只有裴大嘴。这人是大兴的盗墓贼,练过武,最早在曹锟军队里当排长,北京闹兵变时,抢古董店被抓,出来就改行盗墓了。
王饵说:“这是老手啊。聚宝新水深,不但收赃,还提供手枪子弹给土匪绺子。这次偷得不着痕迹,肯定是黑道熟客,黑吃黑!”
我笑王饵:“你不也跟黑道儿上挺熟吗?”
王饵一撇嘴,捋了一把油亮的分头:“我们当铺能救穷人之急,靠的是真正的衣食父母。”说完,指了指王天方。
我问王天方:“盗墓贼挖墓在行,但也不会穿墙术啊。”
“不会穿墙术,但可能会挖墙术。”王天方说,挖墙盗窃是门古老的手艺,明朝东厂锦衣卫夜间秘密逮捕人,就常用这手。据说,锦衣卫挖起墙来,如庖丁解牛。位置要选好,多少懂点建筑知识,否则挖塌了,会砸死自己。工具要专业,抠掉砖缝的灰泥,悄无声息。撬松砖缝后,用铲子把砖头依次抽出。往往家里老爷已经进了东厂刑房,家丁护院还没察觉。雨伞则是盗墓贼夜间开墓穴的必备工具,不管点蜡还是打灯,都要靠伞遮光,以免引人注意。
若真是裴大嘴干的,这人是个活学活用的奇才。
王饵不明白:“可墙上没看出痕迹啊?”
我说:“能悄悄挖墙,就能悄悄砌墙,我大概知道怎么挖墙进聚宝新了。”
我们在聚宝新后面的公厕里,果然找到了拆过洞的墙,砖头码得严丝合缝,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了。从女厕所钻出去,就到了聚宝新和公厕之间的空隙里。聚宝新的后墙,也有块拆过的痕迹,我和王天方把松动的砖头拆下来,后面竟是块铁板。我拿铁条捅捅,非常结实。
王饵惊呆了:“珠宝店防盗做这么好!我们得学学。”
王天方却在地上发现了挖过的“墓门”——地道,他们挖墙受阻,就地挖了地道。地道通进了聚宝新的厕所,出口就在马桶底下。
王天方骂道:“这帮孙子,拿祖师爷给的手艺干这个,真败类!”
我在纸上画了一张平面图,大致一算,这路线,至少挖了三天。
民国初年,有钱人家会在家里辟出个“厕所”,但用的是马桶
金木手绘的平面图,根据距离估算,至少挖了三天
在我眼皮子底下溜走的,竟是个杀人越货的巨盗,我想认识认识这个奇才。
王天方建议我尽快去永定门附近打听,裴大嘴有个大胆的习惯——从不走小道,哪怕进城销赃,也是第二天下午坐马车出城。
我让韩斌帮忙,从警署档案馆查到了裴大嘴,他原名裴大春,确实是1912年兵变时被抓过,其余和王天方说的八九不离十。不但有记录,还有张照片,照片里,裴大嘴站在一堵半颓的砖墙前,穿着旧棉袍,手上戴着铐,旁边一行隶书写着“盗墓匪裴大春年三十五岁系直隶省大兴县人”。这家伙真长了一张大嘴,像口里撑着根筷子。
裴大嘴上次越狱后,一直在大兴和通县盗墓,有俩同伙,都是大兴安定镇人。一个叫吴元科,以前专挖新坟,后来跟裴大嘴一起盗旗人墓;另一个叫田谦,做过阴阳先生,专门负责找墓。
警署的照片不能带走,我和韩斌去照相馆,找人画了张素描。
我找来十三,拉我去了永定门。这里是通往安定镇唯一的大路,若坐马车,必经此地。我蹲在一棵老槐下,极目四望,来往路上都空荡荡的,黄沙漫天。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从北边过来,车夫整个人蒙在土里,只有眼睛和牙齿发着光。
民国初年,马车就是公交车,有钱人出城,要么骑马,要么乘马车。我摸摸怀里的枪,站在路中间拦车。车夫有些惊恐,犹豫着停下,或许将我当成了打劫的。
我笑了,大声说:“搭个车,去安定走亲戚!”
“车子不去安定,一会儿有大沙尘,得去前面地藏庵避避。”“那正好,我也避避风。”
没等车夫再说,我跟十三交代几句,让他回城,走到马车后面,爬进车厢。车里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个短发的小个子,看上去跟我年纪差不多,穿着短装,坐得笔直,像个走镖的;一个中年人,新剪的辫子,头发披散在脑后,正在抽烟卷,一张大嘴吧嗒吧嗒响。和画像上一样,正是裴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