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案 永定门惊现碎尸 女侦探以身犯险(第3/7页)
小宝说:“怪了,这里头肯定有事儿。”抬手又要敲门,我拉住他,躲进树林里。
我点了根飞马烟,坐在树墩子上,说:“佛门圣地,要有什么事儿,得等到晚上。”民国后,北京乱了一拨又一拨,很多寺庙道观都荒掉了,有的被军阀征用,做什么的都有。附近没什么吃饭的地方,我俩熬到晚上,饿得浑身没劲儿。
8点多,陆续来了几辆车,都是装满水晶电灯的洋车。车上下来的,不是西装,就是长袍,撂给车夫的钱叮当响,不像一般人。盯到9点,一共进去了9个人。
我俩从树林里出来,收拾收拾身上衣服,理了理头发,又去敲门。一个年轻的尼姑开门,看到我俩一愣,问:“有介绍吗?”
小宝看了眼那尼姑,脸一红,低下头。我踩了他一脚,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春江花月夜》,递给小尼姑,说:“妙琳师太邀请我来拜访的。”
小尼姑拿起字看了看,还给我,合掌说了句阿弥陀佛,让我俩进院。绕过两座大殿,进了最里面的院落,她领着我们进了左边的一座禅房。推开房门,一阵沉香味飘出来,我和小宝进了禅房,小尼姑又一合掌,转身出去了。禅房里竟装着壁灯,亮得跟白天一样。正中央摆着个屏风,屏风前是座两尺高的香炉,烧着一炷香。香炉边上,一条横几上摆着古琴,靠墙的是太师椅和书架柜橱,架上是线装书和古玩。我俩眼花缭乱,不知往哪走。小宝憋得一脸通红,小声说:“老金,这他妈啥地方?”
屏风后面一声软笑,走出个年轻的光头尼姑,看起来不到20岁。这尼姑穿了件黑色缎子僧衣,薄得透明,可以看见里面的新式内衣,腿上是更透的绸裤,脚上穿着一双软僧鞋。尼姑合掌点了点头,说:“阿弥陀佛,贵施主光临,让妙琳这里成了净土。”腔调像唱戏。
我赶紧给她回了个礼,转头看小宝,他已经走到禅房门口,向我招了下手,开门出去了。
七圣庵,原来是个搞私娼的妓院。报了姓名后,我在椅子上坐下,桌上放着盘围棋,一本《心经》,还有笔墨纸砚,一副要结交文友的架势。她沏了壶茶,开口就跟我聊起戏曲,问我怎么看梅兰芳要去日本唱戏的事儿(1919年4月4日,梅兰芳赴日本演出)。我搪塞几句,掏出那张《春江花月夜》,问是不是她写的。她接过看了看,揉成了团,低头一笑,说:“金施主见笑了,随手涂鸦,又被小丫头拿出去骗人了。”
我见她真把我当了嫖客,就直接问她,认识三红班的小知己吗。她没接话,收起笑,问怎么了。我说,小知己死了,被人砍成了碎块。她呆住,半天才蹦出一句话:“真的吗?”
我说报纸已经登了,自己是记者,正在和警署一起查案,需要她帮忙。她拿起手绢捂住嘴,圆睁了眼,啪嗒啪嗒掉起眼泪。哭了一会儿,她擦擦眼泪,咳了几下,说:“我以前也是八大胡同的,叫音音。”
妙琳起身,打开房门四下看了看,招手带我出去。我跟着她,往七圣庵前殿走,一路上经过四五个禅房,都是灯火通明,有人弹琴唱歌,有人划拳喝酒。我忍不住问妙琳,这庵里的玩法怎么那么奇怪。妙琳说,这是客人需要,有人爱佛门清装、琴棋书画,有人喜欢世俗的玩法,喝酒打牌。
妙琳带我进了观音殿,掩上门,和我讲话。这七圣庵原是正常的尼姑庵,香火也旺。半年前来了个从妓院赎身出来的南方妓女,剃头皈依了。这女人能说会道,里外都应酬得好,给庵里弄了不少钱,很快成了庵主。
“庵里本来人杂,原来做什么的都有,被她一哄,便暗地里做起皮肉买卖。这些都是我刚来时听说的。”
进了济良所的妓女或被拐卖女性,由所里“悬像择配”,将其照片悬挂在专门的陈列室,注明个人信息,供人浏览选择。选中后提交申请,通过身份审核,再找三家商铺做担保,按济良所的出价交了钱,就能娶走。有时,济良所还在报上登广告发布征婚信息。这个流程称为“官媒”。图为济良所照片陈列室,有人在挑选女人
我问她:“你不是去济良所了吗,怎么成了尼姑,还做这个?”
妙琳说,她是被人卖到这儿来的。半年前,妙琳投了济良所,很快就有人报价要领娶她,是个生意人,长相不错,人也老实。她当时正心里不痛快,就跟了那人去,手续也快,两天就接走了。妙琳跟了那人,住饭店,好吃好喝地伺候。没过三天,来了几个人,绑了她就送七圣庵里来,说还让继续做妓女。
“开始我很害怕,后来觉得没什么,这里比八大胡同里清净,挣的也多,还不用上捐,就待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