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案 假老道竹竿测命 黑龙泽哪吒闹海(第6/7页)

我泡在水里,看着那黑鱼留在水中的一条血印儿,呆了半天。

小宝下水,把我拖上了岸。经过岸边的功德箱,我往里看了一眼,钱都被抢光了,旁边的贡品也没了。岸上的人却都跪在地上,朝黑龙泽磕头,说是龙王显灵了。

我和小宝累得半死,坐在岸边晾衣服。歇了半个时辰,总算缓过劲儿。我骂了戴戴一顿,问她怎么就当上了圣母。她说,前几天在黑龙泽调查,被人从后面打蒙了,再睁眼时,底下跪了一群人,自己成了圣女。这几天,王伦派了丫头好吃好喝地伺候,每天找她讲一段黄莲圣母的事儿,“非说我是,我就认了,装疯卖傻,乱说一气。”戴戴停下来,想了一会儿,说:“我越装傻,他们就好像越当真,还给我烧香磕头。最奇怪的是,明明我在骗他们,他们也在骗我,但有时候,我自己也觉得信了。”

我没说话,伸手掏了掏口袋,烟盒已经被水泡烂了。小宝叹了一口气,说:“从我昨天到这儿,遇到的人全是骗子,你俩也一样。一个是圣母,一个是木吒,是你们太聪明,还是我傻?”

我扯起他的道袍,擦擦手上的泥,说:“聪明人太多,我喜欢傻点的。”

金木根据记忆在笔记中手绘的黑龙泽大鱼,大概掺杂了想象成分

回城后,好好睡了几天,我把在黑龙泽见到的大鱼画了出来。

9月底的一个周末,我去找周启孟。启孟看完图,直摇头,说我瞎画。我说,确实看到了这么一条大鱼。

启孟说:“非要说像什么,这可能是条巨型乌鳢。黑龙泽那片水年头太久,底下有暗河,通了其他水系,才生出这种大鱼。”

他指指画上的鱼头,又说:“我相信你看见的是条鱼,但是,你心里有条黑龙,所以才画成了这样。”

10月8号中秋节,我和小宝一早出门买水果。一开门,门口堵了群人,领头的一个人穿着件崭新的马褂,戴顶白礼帽,一看见我,扑通就跪在地上。这人摘了帽子一看,是付宇泉,说要拜我为师。

我说:“都过去半个月了,这戏还没演完吗?”

他咚咚磕了俩响头,说:“我就知道,没什么能瞒得住您。黑龙都不敢碰您,您就是木吒转世。”一摆手,后头的人都跟着跪下了。

我捂住脸,使劲骂了一句:×!

几乎所有的骗术,都是切中你对无知的恐惧,或多多少少的贪婪。厉害的骗子,一般总是个好演员。一个电信诈骗团伙,就是个好剧组,演得滴水不漏。

这些道理,都不难明白。然而,我们的日常生活还是常常被罗生门包围,不知道谁是真谁是假。

大概十年前,我在山东枣庄查案,和当地一个很有名的神婆聊天。在那边,这种角色一般是中年妇女,住在城乡结合部,直接在家里给人“看香”,一说一个准儿。这位神婆问我话时,我很容易就被她引进了套——不是我不知道自己被忽悠,而是很清醒地看着自己进圈。因为,她用的是最简单的沟通技巧:察言观色,伺机而动。我要刻意防备,她马上能察觉,结果就是聊不下去。我想跟她聊下去,于是就放开防备,对她也察言观色。很快,我俩就进入了一种几乎完美的戏剧表演中。

这种时候,其实我和她一样,也是骗子。

之前有粉丝留言问我,为什么说擅长做到一呼百应的人很危险。因为这种人擅长做大骗局,利用的是人对权威本能的向往。为了成为权威,必定制造恐慌,为了制造恐慌,就什么都敢做,这种人能不危险吗?

因为工作的原因,有时候我会显得过于精明,这让我觉得很累。最后,表达一下心情:希望夜行者的心机,能给你换来多一点放松的傻。

[1]周作人(1885 -1967),原名櫆寿,又名启孟,是鲁迅(周树人)的二弟。

[2]太平刀,就是朴(pō)刀,因清末太平军常用,被称为太平刀。这种刀宋朝就有了,比起士兵用的大刀,刀身要窄很多,刀柄也短些,适合两手抡。一般只在民间流行,属于粗陋的兵器,拆了刀头就是棍。

[3]霍殿阁,字秀亭(1886——1942),直隶沧县南小集人,职业武师。著名八极拳拳师“神枪”李书文的开山弟子,曾为清朝末代皇帝溥仪的武术老师兼护卫,1932年携侄霍庆云等人随溥仪到东北,在东北,八极拳传人较多。

[4]“金点”是江湖艺人对算卦相面的总称,如同一种群名词似的。譬如甲乙两个江湖人在路上相遇,甲问乙:“你做什么买卖呢?”乙回答:“我做金点呐。”甲便知道是以算卦相面为生的。故江湖人管算卦相面的行当调侃叫“金点”。——引自《江湖丛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