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案 舞女情挑大世界 神偷显技黄浦滩(第3/7页)

我抽完烟,给了岫云小费,让她先自己玩儿。

老钟查了这人,果然有问题。他是个小偷,叫袁阿生,常年在法租界混,有一套手艺,专吃珠宝店和银号钱庄,是个“瓢把子”[6]。

老钟叫人查了他在大世界的账单。半个月前,他才开始大手大脚花钱的,不但天天点好酒,还给过不少舞女小费。除了大世界,附近的赌场也有人见他,输得多,也不心疼。最要紧的是,福源钱庄被抢的那天早上,有人见他去过,他走没多久,就出事了。

我说:“这舞女的话也不一定准。事情出在你地盘上,这种人不敢吧?”

老钟给我和小宝倒酒:“先抓。要真是个瓢把子,多少会知道点儿什么。”

他怀疑,这件事很可能是外来的匪盗做的,袁阿生应该是个踩点牵线的。早上在船上栽赃小宝的那人,已经查过,就是个外地来的,收了钱办事,也不知道对方是谁。用老钟的话说,上海地面上虽然乱,但不管大盗还是蟊贼,都是明面上的,谁管哪片儿大家心知肚明。越往北方的人,反而越不懂规矩,都喜欢偷着摸着干。

第二天一早,老钟安排的人还没动手,小山带人架着袁阿生来了。大清早,小山找了两个法租界的便衣华探[7],连哄带骗,两人便堵在袁阿生住的饭店门口。这贼确实有一手,一出门就察觉不对,溜着墙根走,两个便衣紧跟着,从法租界追到了英租界。袁阿生从老北门跑进河南路,进了英租界,转身跟法国巡捕打招呼,巡捕干瞪眼,不敢越界。

“就知道这小赤佬会玩儿花样。”小山伸手揪着袁阿生的招风耳,“幸亏我早就找好了英租界的红头阿三。”

老钟让小山放开袁阿生,问他知不知道福源钱庄的案子。袁阿生撩了撩耷拉下来的头发,看了看老钟和我,点了点头:“听说丢了金条?”

小山摘下皮手套,扇了他一巴掌:“金条在哪儿?”

袁阿生大喊冤枉,说不是我干的,边说边摇头,两只耳朵呼扇着。

老钟拉开小山,看着袁阿生:“你要知道这批货的来历,恐怕就不敢瞒着什么了。”

旧上海的英法租界有明确的界限,不能相互跨越界限执法。图片为英租界的印度巡捕,当时的印度巡捕以锡克教徒为多,通常佩戴红色头巾,故称“红头”。“阿三”的起源则说法不一,一种说法是英国对警察的称呼“阿Sir”的转音;另一种说法是,印度巡捕对英国长官经常回答“Yes, I see”,与上海话的“阿三”谐音

袁阿生一挥手,大叫一声:“海爷别说了,不用您说来历,我也不敢瞒着什么。”

老钟抽了口烟,等他说话。他看了看我们几个,脸上一红,耳朵动了两下,说:“我是中了彩票[8]。”说着,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彩票副券。这是张轮船彩票,今年元旦发行,我在北京也见过。

袁阿生确实想过去福源钱庄偷一把,但从没想过要偷金条。那天早上,他一睁眼就想赌,发现手里没钱,就想出门偷点儿,“福源钱庄离得近,路又熟,我就去踩点儿。”他挠挠腮帮子,两只招风耳抖动一下,“一进去,伙计正推销轮船彩票呢。”

一张彩票半毛钱,大奖几万块。袁阿生一心动,买了两张。第二天兑奖,竟中了一万块。他偷着领了钱,这半个月来就没再偷过,光顾着花钱,乐得都不想做贼了。

“幸亏没偷钱庄,那不等于偷了自己的钱?多亏啊。”他说,要是不信,可以去钱庄查票据,“他们扣了捐(税),我拿到六千多块。”

派人去福源钱庄,果然找到了票据证明,上头还有他兑奖摁的手印。老钟让他在沙发上坐下,招呼人倒了杯茶。袁阿生低着头,抬眼瞟了一圈,慢慢坐下,跷起二郎腿,露出起了毛的旧皮鞋,又马上把腿放下。

“相信你没偷,说说你知道的吧——好歹是个瓢把子。”老钟指指茶杯,让他喝。

他弯腰一捧茶杯:“海爷看得起我。听说这两天南市有个大生意,在码头交货,是用小黄鱼[9]交易。”

我笑了笑:“怎么知道你不是胡扯?”

袁阿生脸一红,耳朵抖了抖:“信得过我,偷出来给你瞧。”

钟树海放下茶杯,抬头看看我。我们对视一眼,没说话。

袁阿生继续说:“海爷嫌我没本事?放我走,打听到时间就下手。”

钟树海盯了他一会儿:“好,要能办成,少不了好处,还要交你这个朋友。”

南市董家渡码头,白天热闹得很,夜里不见个人影,只有江水拍打堤岸的声音,有点瘆人。

袁阿生打听到那帮人4点交货,就在码头一个废弃的仓库里。凌晨3点多,小山开了辆别克车[10],带着我、小宝和袁阿生来到码头附近。我让小山等在车里接应,带着小宝和袁阿生去了码头——老钟特意交代,不能让孩子跟着瞎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