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嘘,别出声(2)(第3/4页)

她扭过头,对花荣说:“你说,对吗。”

花荣点了点头,说:“对,对,等伯父病好转了,我和晓洁就结婚。”

母亲哽咽地说:“太好了,这太好了。”

父亲的眼窝里涌出了泪水。

他闭上了眼睛,不想再说什么。

母亲说:“晓洁,你爸累了,让他休息会吧,我们出去说话。”

花荣说:“晓洁,你和伯母出去说话吧,我在病房里陪伯父。”

白晓洁就和母亲出去了。

花荣坐在椅子上,凝望着白晓洁父亲,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因为醉酒死去的父亲。父亲死时,他没有见上一面。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父亲死前,他在父亲身边,父亲会和自己说些什么?说他这一生的最大成就就是养了一个大学生儿子?还是忏悔对儿子和妻子犯下的罪孽?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想死,还要继续喝他的酒,忍受大学生儿子的冷眼和仇恨?他也许不知道儿子在那个他从来没有去过的大城市里开黑车,过着老鼠般的生活,如果知道,他会怎么想?花荣对那个已经死去父亲,心已经麻木。

那个晚上,花荣和白晓洁一起在病房里陪床。

白晓洁和父亲说话时,花荣就在旁边看着。父女俩说上一会话,父亲就要休息一会。看上去,父亲已经没有多少说话的力气了。花荣偶尔会到外面抽根烟。过了晚上10点钟,医生过来,让白晓洁不要和父亲说话了,他需要睡觉了,明天还要动手术,那可是个大手术。医生走后,父亲还想和女儿说什么,白晓洁说:“爸,你睡吧,等你手术后,我们好好说。”父亲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花荣抽完一根烟回到病房,看到白晓洁趴在父亲的床边睡着了,她也许是太累了,这些日子,也够折腾她的了。

白晓洁父亲闭着眼睛,那只枯槁的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

花荣站在床边,什么话也没有说。

如果白晓洁父亲的手没有在动,花荣会觉得他是一具死尸。

这个想法并不恶毒,他的确像具尸体。

花荣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他还感觉到,这个重症病房里,除了他们三个人,还有什么东西站在白晓洁父亲的病床边。他们是些白色的影子,又如雾气。他们在商量着什么。花荣不怕他们,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们。他们散发出阴冷的气息,花荣也觉得身上发冷。花荣知道,那些雾气般的白色影子会在某个恰当的时候,把白晓洁的父亲带走。

白晓洁父亲突然睁开眼,把头扭向另一边,他也仿佛看见了那些雾气般的白色影子,浑身抽搐了一下,嘴巴里轻轻嘟哝着,好像在和那些白色影子说着什么。花荣越来越觉得寒冷,这可是六月天了,病房里还没有开空调。

花荣还发现沉睡的白晓洁的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

那是因为阴冷。

花荣拿了件她父亲的长袖衣服,盖在了她身上。

花荣感觉到那些雾气般的影子要离开了,他们朝门外飘去,一会就没有了踪影,房间里的温度也立马回升。

白晓洁父亲嘴巴里停止了嘟哝,他开始大口地喘息。

他把头侧过来,面对着花荣,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灰暗,没有一点色彩。

花荣说:“伯父,你睡吧。”

他轻声说:“你,你要对晓洁好。”

花荣笑了笑,说:“放心吧,伯父。”

接着,他剧烈地咳嗽了两声,浑身抽搐,咬紧牙关,脸部表情十分痛苦。他那样坚持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嚎叫起来:“痛,痛,痛死我了——”

白晓洁被父亲的嚎叫声惊醒。

她醒过来,惊惶地说:“爸,爸,你怎么啦——”

花荣赶紧走出了病房,叫医生去了。

手术室门口的走廊两边,有两排长椅。那是给病人家属或者朋友坐的。白晓洁父亲在手术室里面做手术,他们在外面等候。白晓洁依偎着母亲,坐在长椅上,她们的手握在一起,在替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捏把汗。她们的表情焦虑。白晓洁的身体不时颤抖,母亲在她颤抖时,会对她说:“晓洁,别怕,没事的。”

花荣站在那里,看着她们,他看不清自己脸上的表情。

他有种不好的感觉。

白晓洁父亲已经在手术室里呆了5个小时了,还没有出来。白晓洁瞟了花荣一眼,说:“你坐会吧。”

花荣没有说话,坐在她们对面的长椅上。

他想和白晓洁说些什么,可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白晓洁也想和他说些什么,同样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会,花荣打了个寒噤。

白晓洁也突然觉得寒冷。

白晓洁母亲却没有什么感觉。

花荣感觉到有些雾气般的白色影子经过他们面前,朝手术室里飘去,手术室的门关着,他们是从门的缝隙中钻进去。花荣感觉到了不妙。果然,过了会,手术室门上面的灯灭了。花荣感觉到那些雾气般的白色影子飘了出来,他们带着另外一个影子走了。经过花荣他们面前时,他和白晓洁都感觉到了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