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枚棋子(第3/4页)

噢,情况也许并非我想的那样。他未对我所发现的这些惊人的线索作出更为积极的反应,或许有两方面的原因:第一,他已事先了解到了这些情况——这很有可能;第二,他有更为接近事实的解释。我反复思考着这两种可能性,当然,这一切自然没能逃过他的火眼金睛。就在这时,比德笑嘻嘻地进来了,双手捧着个制图桶,里面整齐地码着二十四枚黄杨木的棋子。

一见到手下那副傻样儿,桑戴克立刻也摆出一脸顽皮相。

“里维斯,比德一直想知道一个问题,”他笑着说道,“他猜我发明了一项新的游戏,而且对新游戏的玩法非常好奇。那么,比德,你知道怎么玩了吗?”

“目前还没有想到,先生,不过我猜,下棋的另一方一定是个穿长袍戴假发的家伙。”

“有些接近正确答案了,不过并不完全对。里维斯医师,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对此没什么想法,”我答道,“我今天早上才看到这种古怪的东西,而比德又是一副慎言的模样,生怕泄露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虽然我也很好奇它们的用处,可一直都猜不出来。”

“是吗,”桑戴克嘴里咕哝着,手里端着茶杯,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你是说‘猜’吗?我可不希望一个科学家总把这个词挂在嘴边。那么,你所谓的‘猜’代表着什么呢?”

显而易见,他有意揶揄我,可我还是以严肃的态度回答了他的问题:“所谓‘猜’,就是在没有事实证据的情况下得出结论。”

“噢,这怎么可能!”他故作惊讶地说,“除了傻瓜,谁会没有事实证据就胡说八道。”

“需要修正一下,”我连忙改口,“‘猜’即是指从不足的事实证据中得出结论。”

“这么说还可以理解,”他说道,“不过更为确切的说法应该是:当已掌握的事实证据只能得出笼统而不确切的结论时,‘猜’却能帮助得出确定的结论。举个例子来说,”他指指窗外,“我看到一个人正沿着培伯大楼的墙根儿走。如果我是个浪漫主义的侦探,就会说‘下面这个人是个查票员或者铁路站长’,毫无疑问这只是种猜测。仅仅从我们所观察到的现象本身并不能说出这个结论,而我们所作出的结论也是广义的。”

“可您猜对了,先生!”比德兴奋地叫道,“那个人真的是一名站长,萨埠维车站的。我记得清清楚楚。”

比德对医师的敬意显然又增加了一分。

“只是碰巧猜对了,”桑戴克微笑着说,“而我也可能猜错了。”

“不会有错,先生,”比德肯定道,“您看一眼就猜出来了!”

“那么,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说他是个站长吗?”对于手下的恭维,桑戴克并未理会。

“我认为,是他走路的样子给了你灵感,”我说道,“我曾经看到过像他那样外八字走路的扁平足的车站站长。”

“差不多就是这样。足弓逐渐变平,韧带也被绷紧,深层的肌肉也变得松弛。因为弯曲变平的足弓会使人感到不舒服,所以足部就会向外弯,以减小足弓的弧度;而他的左脚板很平,向外弯的幅度就会很大,以至于整只脚到小腿部分都向外弯。这个人长得这么高,发生这样的变化就更容易看出来了。

“长时间的站立是造成这种足弓变化的主要原因。长期对身体各组成部分连续施压会造成机能衰弱,可如果是间断性的施压则会强化它。所以需要长时间站立工作的人很多都是扁平足,且伴有内肌虚弱的情况。像侍应生、看门人、小商贩、警察、店员、销售人员以及车站的工作人员都是这方面的例子,而运动员和舞蹈家则与之相反。不过侍应生走路的姿势自有其特点:因为经常会托盘而行,为了避免碗盘内的汤汁溅出来,他们的步态十分稳健。相比较之下,这个人走路步子拖得很长,两臂摆动的幅度也很大,不似服务生的步态;从他的着装看,也不像小商贩或者看门人;而他不甚强健的体格也不似警察;而店员和销售人员因为需要在有限的空间内来回走动,所以走路的步子既小又快;再者,这个人的穿着比起他们来也较为体面。而作为铁路站长,需要经常在长长的月台上来回快步走动,因而步子会迈得比较大;此外他的穿着也朴素整洁。这个人外表所反映出的种种特征,都较为符合一名站长的细部描述。不过如果我们仅仅因为这些就断定他是一名站长,很有可能会因为惯性思维而犯下逻辑性的错误。在人们日常的生活,甚至在侦探办案的推理中都会出现这样的失误。除了从观察中推断出这个人需要经常站立外,其余的都只是猜测而已。”

“说得非常好!”比德一边望着窗外那个人渐渐远去的背影,一边说道,“真是太厉害了。无论如何,我也不会通过这些知道他是一名车站站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