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第2/5页)

他低头看了看罐子里面,树脂已经见底了,这时他听到了一阵敲门声。斯蒂尔顿继续抹着树脂,这种时候他对门外的访客可没什么兴趣。不过几秒钟后,他看到前妻的脸出现在了窗户外面。两人的视线交会在一起,就这样持续了很长时间。

“进来吧。”

玛莲娜推开房门,看了看活动房屋里的格局。她穿着一件式样简单而朴素的浅绿色直筒型大衣,一只手上握着雨伞,另一只手上提着个灰色的公文包。

“你好,汤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是朗宁告诉我的。我能进来吗?”

斯蒂尔顿示意玛莲娜进屋,后者照做了。地板上曾经留下血迹的区域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他还在上面铺了一些报纸。他希望不要有奇怪的昆虫从报纸下面爬出来,起码现在别发生这样的事。他把罐子放到一边,然后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床铺。

这样的感觉可不好。

玛莲娜把雨伞折叠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真的过着这样的生活?他已经彻底放弃自己的人生了吗?这真的可能吗?她继续观察着房子里的一切,随后看了看窗户。

“窗帘很漂亮。”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是的……噢,其实也不是。”

玛莲娜笑着将大衣的领子敞开了一点。她小心翼地坐在一张床上,接着又再次四处打量着。

“这是你的活动房屋?”

“不是的。”

“对,应该不是……我看到……”

玛莲娜朝锈迹斑斑的液化气炉灶点了点头,那里挂着一条薇拉的连衣裙。

“那是她的裙子吗?”

“是的。”

“她讨人喜欢吗?”

“她被人打死了。你的检测结果出来了吗?”

他像往常一样直奔主题,迅速与人建立起了一种疏离感。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点他过去常有表情的影子。在他处于正常状态的时候,她常常被那样的表情深深刺透,当然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两者的DNA是相符的。”

“真的吗?”

“在海滩上找到的发夹的主人跟你给我的那绺头发的主人是同一个人。她是谁?”

“杰奎琳·贝里隆德。”

“就是那个杰奎琳·贝里隆德吗?”

“没错。”

2005年,玛莲娜和斯蒂尔顿仍然维持着婚姻关系。那时他负责调查吉尔·恩格博格谋杀案,正是由于那起案件,他们与死者的雇主杰奎琳·贝里隆德非常接近。那时他常常谈论跟杰奎琳有关的种种假说,夫妻俩在家里的任何地方——厨房、浴室、卧室——都会谈论那些事。直到后来他的精神病第一次发作了,他便住进了精神病院。尽管他的工作压力很大,可他的精神病并不是工作诱发的。玛莲娜清楚知道他生病的诱因是什么,而据她所知,别人都不知道他犯病的真正缘由。她和他一道承担着疾病的折磨,后来警方将他调离了吉尔谋杀案。在那之后六个月,他们的婚姻也破裂了。

离婚的决定不是一夜之间匆忙做出的,而是汤姆长期以来的精神状态所造就的结果。他刻意与她保持距离,抗拒着她,越来越不想接受来自她的任何帮助,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触摸自己。后来,他终于达成了自己的愿望,玛莲娜再也不能忍受那样的局面,她没法去帮助和扶持一个不需要帮助和扶持的人。

于是他们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

最后他住进了这座活动房屋。

现在他正坐在活动房屋里说话。

“那么这就意味着在海滩谋杀案发生的当天晚上,杰奎琳·贝里隆德很可能就在那片海滩上·一”斯蒂尔顿差不多是在自说自话。

而她在接受审讯时拒绝承认这一点。

他在心里慢慢咀嚼着这令人惊讶的信息。

“显然是这样的。”玛莲娜说。

“奥莉维亚。”斯蒂尔顿平静地念叨着这个名字。

“这一系列进展都是她所促成的吗?”玛莲娜问道。

“是的。”

“既然DNA匹配上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呢?”

“我不知道。”

“你不能继续办理这起案子了,是吗?”

我怎么不能?起初他有些不甘心地想到。随后他看到玛莲娜看了看装着奇怪药膏的玻璃罐子,以及桌上的几本《斯德哥尔摩形势》,最后看了看他本人。

“是的。”他最终说道,“我们需要梅特的帮助。”

“她还好吗?”

“很好。”

“马尔腾怎么样呢?”

“他也不错。”

还有他也恢复了常态,玛莲娜想到,内向而寡言的斯蒂尔顿正在重新站起来。

“你怎么来斯德哥尔摩了呢?”斯蒂尔顿问她。

“我来这里的警察总局做一个讲座。”

“哦,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