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车祸(第4/5页)
玲姐的态度马上软了下来,简单询问了一些情况,要了病房号就挂了电话。
下午玲姐就提着果篮来了,看到病床上包得像粽子一样的刘芳菲吓了一跳:“哎哟哟!小菲,这么严重啊?”扭头上下打量姚小明一番,“你说我们小菲出车祸受了点伤,我还以为就是蹭破点皮什么的,包成这样,才叫受了‘点’伤啊?脸怎么弄的?毁了?眼睛呢?怎么也包着?”
玲姐连珠炮似的提问,让姚小明异常窘迫难堪,他挠挠头,唯唯诺诺:“这个……这个电话里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就只好简单说一下嘛。”
玲姐见姚小明说话的神态,猜出了七八分,语气顿时变得咄咄逼人:“我们小菲是怎么出的车祸?是你给弄的吧?”
姚小明条件反射性地先摇头,最后又颓然地点头:“这……这也是意外,我也不想的。”
玲姐坐在床边,抓起刘芳菲的手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小菲啊,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叫你不要跟这种混混来往,好好做几年,找个老实人嫁了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你从来都当耳旁风,现在好了,得到教训了吧?”扭转头满面怒容地问姚小明,“脸伤得重不重?眼睛到底怎么样?”
“左眼……左眼比较麻烦,可能要动手术……”姚小明越说越心虚,最后还是不敢把结果说出来。
“动什么手术,啊?”玲姐逼问。
“摘除。”床上的刘芳菲哑声回道。
“啊!”玲姐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结果,更没想到是由刘芳菲本人这么平静地说出来的。姚小明也没想到,他从来没有直接跟她说过。
两人顿时噤若寒蝉,过了一会儿,玲姐从钱包里数出一千块钱,搁在柜子上:“小菲啊,这点钱给你买点营养品吃,姐过几天再来看你。”刚才要为刘芳菲出头的架势消失殆尽,躲瘟神似的逃走了。
也难怪,她来医院看望,不过是探一下病情,看刘芳菲还需要多久才能恢复“上班”,看到包成粽子样的刘芳菲时,想的是以后还能不能用她,待听到“摘除”这个结果时,就知道已经不可能了,所以速速决断,溜之大吉。
对玲姐的反应,姚小明作为旁观者都觉得心寒,反而是刘芳菲,没什么反应,跟刚醒过来时一样,安静地躺在床上,什么话也没说。
第二天早上,又有一个年轻的姑娘来医院探望,刘芳菲让姚小明出去。
年轻姑娘在病房里待了近两小时,她走后,刘芳菲更加沉默了,不吃东西,不喝水。
中午,姚小明买来午饭捧到床边准备喂她,被她一把夺过来对着姚小明砸了过去,接着双手摸索着把所有能抓到的东西凭着直觉向姚小明的方向砸去,歇斯底里地吼:“滚!统统给我滚!你们这帮浑蛋,全部都去死!”由于用力过猛,脸上的伤口崩开了,血从纱布里渗出来,看上去可怖又可怜。
医生给刘芳菲打了镇定针才渐渐使她安静下来,又重新包扎了伤口,包扎的时候姚小明带着无尽的愧疚逃也似的退出病房,他不敢看。
刘芳菲在爆发之前,安静得让姚小明觉得瘆得慌,而现在疯癫一样的状态,则加重了姚小明心里的负罪感,他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时光倒流,同时对钱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欲望,如果自己有很多钱,在不能改变事实的情况下,至少可以用数不清的钱来补偿,而这两样,他都没有。他熬得难受,心想,她还是安静些比较好,偶尔可以让自己忘记这件事,让负罪的心灵喘口气。
但是,他的心灵还没喘上气,新的负担又来了——刘芳菲的医疗账单出来了,看着上面的数字,姚小明一筹莫展,刚入院时的费用已将他为数不多的积蓄用得干干净净。他蹲在病房门口,给交好的朋友们挨个打电话,但他的社交圈子,也是跟他差不多的人,一圈下来,只凑了不到三分之一。他又给相识的人打电话,低声下气地求了个遍,但收效甚微。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不涉及金钱的情况下,尚可太平无事状似亲密无间地维持,一旦牵涉到钱,就会立刻变得陌生,更甚者六亲不认。而姚小明这样的人,在普通朋友相交中,信誉很是薄弱,别人不怕他不认账,但怕没钱还啊。这年头,谁借钱出去都抱着收不回来的打算,就算是交情深的朋友,也会因为钱而生分,因为借出去时还是朋友,人家对你感恩戴德,那时你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讨债时你就成了别人眼中没有半点人情味,把人往绝路上逼的黄世仁了。每个人最怕的就是朋友找自己借钱,借或不借都伤神。
借不到钱,姚小明心情低落到极点。从他踏入社会起,也有过穷得只剩几块钱的日子,但从来没有如此焦躁过。回到病房,他也没心情像往常一样逗刘芳菲说话,呆若木鸡地坐着,时不时低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