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惠姨(第4/5页)
天光渐暗,到了该准备晚餐的时间了,却没见惠姨出来做饭。老院长关掉收音机,朝惠姨的房子喊:“小惠,该做饭了!”但惠姨的房门紧闭,没有答话。
老院长提高声音再叫,惠姨还是没有回应,几个孩子也跟着叫:“惠姨,肚子饿了,该做饭啦!”有几个小孩还跑到惠姨的房间外敲门呼叫,门反锁着,没有回音,窗户也紧闭着,拉上了厚厚的窗帘,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老院长似乎意识到情况不妙,叫姚小明去把门打开。姚小明试着用身份证去插开门锁,但没用,里面的插销也插上了。他征得老院长的同意后,用力一脚将房门踹开。大家朝房间里一看,只见惠姨仰面躺在床边的地板上,双眼半闭,眼球上翻,脸色青紫,满嘴白沫,四肢紧绷僵硬,手指曲张成鸡爪样,双腿间的地板上湿漉漉的一摊。姚小明赶紧上前去探惠姨的鼻息,又去摸她脖子上的脉搏,回头向站在门边惊呆了的老院长摇了摇头。惠姨已死去多时。
君釉寒看到惠姨的样子,吓了一跳,愣在门口不知所措。挤在门口的几个孩子也是傻乎乎地看着,一脸的茫然。过了一会儿,终于有年纪稍大的小孩意识到惠姨已经死了,吓得“哇”地哭出声来,围在门口的其他几个孩子受到惊吓,如连锁反应,都“哇哇”地哭了起来。其他没看到房间里情况的孩子见到有人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个个胆战心惊,想过来看,又不敢,满脸恐慌地拥在一起,年纪小的孩子被这诡异的氛围吓得也哭了起来,院子里顿时闹哄哄地乱成一团。
君釉寒听到孩子们的哭声,才想到要先安顿受惊的小孩,赶紧把待在门口的小孩带离惠姨的房间,又吩咐大点的孩子带着弟弟妹妹们回到教室里,安抚他们:“惠姨病了,我们这就去叫医生来给她治病。你们乖乖地待在教室里别出来啊。”林誉也赶来了,帮忙安慰孩子们。见孩子们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君釉寒才离开教室回到惠姨的房间查看情况。
君釉寒看到床边桌上的青花碗空空的,边沿还有些白白的杏仁茶渣,盛白砂糖的白瓷罐盖得好好地搁在青花碗边上。
老院长一脸悲怆地瘫坐在惠姨的身旁,摇着惠姨的手,嘴里含混不清地叫着:“小惠啊,小惠……”似乎一口气没接上来,突然往后一倒,已晕厥过去。君釉寒连忙帮着姚小明又手忙脚乱地将老院长背回她的房间休息。
这期间,刘芳菲听到动静,也从楼上下来了,但只站在门口冷冷地看了一会儿,又上楼去了。
年长的村支书和正当壮年的村长接到孤儿院的电话很快就赶来了,这时,老院长已经清醒过来,他们商议了一下,觉得惠姨虽然看上去是自杀无疑,但还是通知镇上的治安民警来看一下比较好。
于是村长给镇派出所打了个电话,声音洪亮,传遍了整个院子:“是派出所吗?是啊是啊,我是荷桥村的村长啊,我们这里死了个人……是荷桥村孤儿院的,呃,老师啊。什么?不是不是,是自杀的……我怎么肯定?我不敢肯定,但看上去好像是吃了药死的,你们能派人来吗?……什么现场?嗯嗯,现场保护得很好,没有破坏!你们赶紧派个人来吧!”
半小时后,镇上的两位治安民警就赶到了。民警在村支书和村长的陪同下进入惠姨的房间进行查看。
很快就有了一些发现:他们在惠姨房间的垃圾篓里,发现一个小塑料袋,里面有白色的粉末残留。警察还在惠姨的办公桌的第二格抽屉里发现一张A4纸,满纸潦草重复写着四个字:生不如死。民警向孤儿院的人做了简单的调查,根据现场证人的证词以及现场勘查的情况,特别了解到死者的房门是被反锁的现象,很快就得出了惠姨服毒自杀的结论。至于是什么毒药,得等法医的尸检报告。民警吩咐老院长安排人将现场保护好,等待警方的检验结果——其实也没有特别的保护措施,不过是在门上重新装了一把挂锁。
民警带上有白色粉末残留的小塑料袋连夜赶往县城去了。
惠姨肯定是自杀的,而且她事先把门都反锁了,显然是有计划的自杀。大家都是这么想,事情明摆着,没什么好怀疑的。
老院长失声痛哭:“怎么会这样啊?嗬嗬……她陪着我这样一个孤苦伶仃的糟老太婆,陪了我十几年啊!她就像我的亲人一样啊,嗬嗬……有什么事这么想不开啊?她怎么都不跟我说说啊?她今天一直魂不守舍,我早该想到她有心事的啊……嗬嗬……”在嘈杂的院子里,她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嗓音格外刺耳凄凉,直钻入人的心里去。
村里的人闻讯都来了,院子里挤满了乡邻,有的忙着安慰老院长,有的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君釉寒在这些零零碎碎的交谈里得到一些信息:惠姨的男人好赌,赌债欠了几十万,天天有债主上门讨债。惠姨常常和他吵架,也常跟人哭诉说不想活了。上个月,男人把她刚为儿子借到的补习费也输光了,现在儿子学也不愿去上,天天待在家里,也在和她闹。估计惠姨是再也受不了这种折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