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路易丝(第2/3页)

现在我的恐惧渐渐退去。我感受到了别的东西。自由的、无拘无束的感觉。我没有重量。我几乎要走去亚当的卧室了,但我担心被他看到。我可以去哪里?我能走多远?

隔壁。劳拉的公寓。我有些期盼着能瞬间去到那里,仿佛我是某个挥魔法棒的仙女教母,但什么也没发生。我更加集中注意力,感受着劳拉的公寓,想象着它的全貌:占据了一面墙的大部分面积的超大电视机,她那糟糕的粉色皮革沙发(照理我是讨厌它的,可它却让我微笑起来),淡黄色的地毯——那种只有没有小孩的家庭才能拥有的地毯。沙发、地毯、七彩棉花糖一样的房间配色。我决心要让自己置身其间。然后,仿佛被一阵狂风推着,我到了那里。

劳拉坐在沙发上,穿着牛仔裤和松松垮垮的绿毛衣,正在看电视。电视上在重播《老友记》。劳拉掰下一大块水果坚果巧克力,放进嘴里。她边上有一杯咖啡,马克杯上印着漂亮的小花。我等着她注意到我,等着她震惊地抬头,问我究竟是怎么进入她的客厅的。但她没有。我甚至直接站在——我想不出更好的动词——她面前,但什么也没发生。我想要大笑。这太疯狂了。也许我疯了。也许大卫应该把他试图塞满阿黛尔肚子的药片分给我一些。

大卫和阿黛尔。他们的厨房。我能走那么远吗?我集中了注意力,在脑中描绘着他们的花岗岩台面和昂贵的瓷砖,过期的日历小心地挂在冰箱反面,这样就不会打乱房间的线条。我感受到了某种变化,一股风升起,准备把我带去那里,但什么都没发生。

在这个诡异的隐形的身体中心,我觉得自己仿佛处于拉开的橡皮筋的一头。我又试了一次,但却走不远,似乎我的身体正往后拉我,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这一次,我移动得更加小心,走进了劳拉的厨房,注意到旁边有没洗的盘子,虽然并不太多,却也足以证明她正过着逍遥的一天。然后我穿过门,去我们公寓之间的外部走道。我没有感受到气温的变化,尽管我从派对上接回亚当的时候,外面是很冷的。

你感受不到是因为你并没有真的在这里,我告诉自己,你只是走过了一扇门。

我觉得棒极了,就好像一切压力都被抛在身后,我彻底自由了。没有荷尔蒙,没有疲惫感,没有控制我情绪的化学物质。我就只是我,不管那是什么。

我又试了一次,想去阿黛尔家看看她好不好。尽管这一次我发现自己站在了走道的遥远尽头,但还是这样。那种绷紧了的橡皮筋的感受,快被拉断了。尽管我很抗拒,但它正慢慢把我往回拉。我移了回去,享受着这种高度,几乎就是飞回去的,朝着我自家的正门。然后,我回到了家中。

“妈咪!”还没见到他,我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在我卧室中,亚当在床边拉着我的胳膊,一只手拿着我的手机。

“醒一醒,妈咪!醒一醒!”他摇着我的时候都快哭了。我的头懒懒地靠在一边,手一动不动地被他握着。他来这儿多久了?我离开有多久了?最多10分钟吧。但这足够令试图唤醒我的小男孩担心。看到他如此不安,我很担心,很恐慌,我——

我突然坐直了身子,大口喘气,一下子睁开眼睛。我突然感受到了身体里每个细胞的重量,我震惊极了,心跳快得像运作中的手提钻。亚当跌跌撞撞向后摔去,我伸手拉他,冷冰冰的手抓着他温暖的小手。

“妈咪在这里。”我反反复复地说,这时周围的环境和我的身体全都安定了下来,“妈咪在这里。”

“我叫不醒你。”他对着我的肩膀说。一种恐惧感闯进了他安全的世界,那是一种他理解不了的接近死亡的状态,“你没醒。你的电话一直在响,是一位女士打来的。”

“好了。”我喃喃道,“妈咪在这儿。”我不知道我试图在说服谁,他还是我自己。我适应着四肢的重量,头稍微有点发晕。他的下唇仍在轻轻颤抖,但他还是把手机递给了我。我接了过来。

“你好?”

“路易丝?”

是阿黛尔。她的声音在我听来很柔和,却把我带回了此刻。阿黛尔从来不打电话。

亚当仍然在看我,几乎不相信我真的还活着。我对他微笑,用口型告诉他,去喝点果汁看看卡通片吧。他是个好孩子,乖乖照办了,哪怕他很迷茫。

“你还好吗?”我问阿黛尔。我在颤抖,因缺乏运动而觉得寒冷。

“我希望——呃,我希望你能忘了那天我告诉你的所有事情。那很愚蠢。只是些荒唐的念头。把它们从你脑子里清理出去吧。”她听起来更冷淡了,这种语调通常表明某个人后悔分享了秘密,现在不想再那么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