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狐狸湾(第3/15页)

我打了个寒战,强忍着才没失态。

老窦的尸体边上趴着一个中年妇女,哭得几欲晕厥。在她旁边还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看长相跟老窦有几分神似,应该是他的弟弟,他的脸上也是涕泪横流,十分狼狈。

我上前朝老窦的尸体三鞠躬,向那个正在痛哭的女人道:“婶子,我是窦叔的同事,他去世我们都很难过,请你千万节哀,保重身体,要不窦叔在地下也不会瞑目。”

我这番话虽然官方,但是关心却是实实在在的。那女人听到我的话之后骤然停止了哭泣,呆滞地看了我一眼,突然间晕厥了过去。

我顿时慌了,跟着那个中年男人一阵手忙脚乱地抢救,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凉水,那女人才舒了一口气,之后又是大哭不止。我只好到外面叫了两个女人进来,那两个女人可能是老窦家的邻居,她们帮着劝慰了几句,然后把老窦媳妇搀到一旁的小屋里休息去了,我这才松了口气。

我走出屋子,元亮刚好凑过来:“看见老窦的尸体了吗?是不是蒙在白布里?”

“嗯,我看见白布上有血迹……不是说老窦不是出意外死的吗?怎么还有血?”

“我也正奇怪呢。刚听老齐他们说,原来老窦死之前把自己全身挠得都是血痕,那下手狠啊,浑身的皮都没个人模样了,像被活剐了一样,后来怕吓到人才用白布裹起来。”说到这里元亮突然压低声音,“你说老窦会不会是中邪了?”

我不语,当初元亮中邪我是见识过,的确挺吓人,不过老窦是不是中邪,我没亲眼看见,还真是不好说。

屋子里的哭声时断时续,院子里则是叮叮当当地响声不断,好像是有人正在赶制停尸用的灵棚?各处的声响吵得人头痛。这时老窦的弟弟突然从屋里走出来,他转头时恰巧看到我和元亮,嗓音低哑地说道:“麻烦二位,能不能帮我个忙?”

我和元亮忙不迭地答应,却没想到原来他所谓的帮忙,竟是抬棺材!在老窦家另一侧的小屋里放着一口棺材,我觑眼一看,是口朱漆棺材。所谓朱漆棺材指的就是红棺,附近一带的习俗,五十岁之前去世的才用红棺,五十岁之后去世的棺材涂成金黄色,俗称金棺。

老窦的岁数刚好卡在五十岁,其实用朱漆棺材并不适合。

看模样,棺材应该是按照老窦的身形量做的,做工尚可,谈不上精致。我只是奇怪,为什么老窦家竟然有一口现成的棺材?一般六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家里才会预备下棺材,老窦刚五十出头,身体一向不错,怎么他家里竟有一早就预备好的棺材,真是怪事!

在我们的帮助下,棺材被抬离了小屋,元亮忍不住问道:“入殓不是应该在三天后吗?为什么现在就把棺材抬出来?”

我也感觉到蹊跷,一般人家都会停尸三天才入殓,有的人家甚至会停尸七天才入殓,当天入殓的也不是没有,通常叫作“走马殓”,情况比较特殊的时候才会如此。而且入殓必须要死者的儿子亲手操持,现在窦建和还没回来,急着入殓的确不合常理。

窦二的脸色惨白,长叹一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们也看到了,我大哥他……死得很不寻常。我怕再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只好先把人装殓进棺材再说。”

窦二说得也有道理,一般行“走马殓”的,通常都是横死的人,老窦死得不明不白,窦二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我和元亮都无二话,这时又过来一个人,帮着把棺材抬到了刚刚做好的灵棚下面。

经过一番忙乱,空荡荡的棺材里终于布置好了,棺材底下被铺上了一层谷草,然后又铺上了一层薄薄的被褥。这种习俗我听老蔡头说过,叫什么坐草,取“落地而生,坐草而归”之意。

老窦的尸体从屋里给抬了出来,放入了棺材内,白布仍裹在他的身上。看到白布上透出的斑斑血迹,我心头极不舒服,喉头甚至有些作呕。

窦二看着棺材内的白布裹尸,愣愣地滴下几滴眼泪。

这时一个人匆匆从外面跑进院里,窦二急忙迎上去:“请到人了吗?”

那人抹了一把汗:“已经来了,就在外边。”

我莫名其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元亮突然附在我耳边说了一句:“我刚才听老齐说,窦家好像去请了个跳大神的来。”

我恍然大悟,窦二抹去几滴浑浊的眼泪,这时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来人是个介于五十到六十之间的老太太,穿着一身黑布衣服,偏偏腰间还扎了一条五彩的腰带,远远看过去相当显眼。

那黑衣老太太走得很慢,直到近前我才看见原来她裹了一双小脚,一双又尖又小的黑布鞋就像锥子似的扎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