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1.1969年除夕夜灭门案(第5/9页)

那是一个月前。一个农民打扮的男人坐在他院门前晒太阳。他一看见此人的打扮,心里就涌出一阵厌恶。说实话,他讨厌乡下人,虽然口头上,他总说欢迎贫下中农,但骨子里他却极其厌恶这群不洗澡,浑身臭汗,脖子上积满污垢,衣服上有跳蚤的“两腿动物”。

“喂,你在干什么!”他喝道,其实他更想拿把扫帚把对方赶走。

黄平南从旧军帽下微微抬起头。等他屈尊正视这张脸后,才认出那是谁。其实董晟的几个徒弟都长得很有特色,但就属黄平南最好认,因为他最丑,打扮得也最脏,而且在抄家那天,这个黄平南还故意往他的鞋子上吐过唾沫,想想就恶心。

“黄平南!你在这里干什么!”他嚷道。

黄平南照例露出猥琐的笑。

“呵呵,这里太阳好啊。我从小就坐在这里晒太阳,都晒了二十年了。院长,要不你也来这里坐坐?太阳光对骨头生长有好处。”

听到这句话,他都想骂娘了。但这是在院门口,现在这年月,人民群众个个都像人民警察,谁也不知道什么地方藏着一双警惕的眼睛。所以,他得无比谨慎。他压住火,好声好气地说:“我知道你从小就住在这里,可这里已经不是你家了,赶紧走吧。”

“呵呵,里面是你的,外面可还是我的。”黄平南笑道,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草,当着他的面卷了一根烟,塞在嘴里点上了,“院长,听说你把我师父家的风水石搬走了?”

难不成,他是来要石头的?

“那块石头是你师父家的剥削所得,理应归还人民。我把它交给组织上了。”他斜睨着黄平南的旧书包,他真的不想看那张歪瓜裂枣般的脸,“怎么,你师父想把石头要回去?”

“没啊,是我自己好奇。呵呵。”黄平南又笑起来,徐子健注意到,他笑的时候,上门牙裂口一条缝。

“我劝你回去告诉董晟,那东西既然给了国家,就要不回来啦。这段时间,他应该好好在家反省,每天向毛主席请罪!对了,他现在住哪儿?”当时,他顺便问了一句。

“我师父早就云游四方去了。院长,你放心,我师父对那石头没兴趣,他早说了,那石头只能放在它该在的地方。不过,院长,”黄平南皱皱鼻子,嘿嘿笑道,“不知道你是不是听说过这屋子的故事。”

“故事?”

“我也是听我师父说。这屋子本是他太祖父为他小妾造的,后来这小妾爱上了一个走街串巷卖旧货的商人,两人就乘老爷子不在的时候偷偷在这幽会。老爷子那时忙于生意也没注意,隔了一段时间来找这小妾,却发现屋子里没人,找了半天,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徐子健渐渐被这故事吸引了过去。

“两人都被杀了,身上各被砍了三十多刀,头还被割下来埋在了院子里。听说从那以后,谁住在这里谁都没什么好下场。我师父的老爸,在重阳节的晚上去亲戚家喝酒,回来后想找姨太太亲热一下,谁知怎么都找不到人,几个月后一条野狗溜进园子,在西北角,刨出了尸体。这个姨太太是老爷子最喜欢的。为了这事,老爷子大病了一场。后来他请高人来给这屋子看风水,人家让他到祖庙西南边的角落里去挖一块刻着乌龟的黑石,然后把它压在院子里原先埋那两个头颅的地方,据说这样就能镇住院子里的邪气。听了这话,老爷子亲自带着几个人下乡去了一趟祖庙,结果还真的在祖庙的西南角挖到了那块龟石。说来也怪,自从有了那块龟石后,就再也没出过什么怪事。”

“你说这些给我听干什么?想吓唬我?”徐子健侧过头,突然发现黄平南正盯着他看,一向只会呵呵傻笑的人冷不丁看着你,不管是谁都会吓一跳,他也不例外,“喂,你看着我干什么!”他怒道。

“我只是想告诉院长,这房子的风水石一旦搬走,谁住里面谁就死。”

“胡说八道!你少给我来唯心主义那一套!我可不怕!我天不怕地不怕!”

黄平南又笑了。

“呵呵,我说,这世上,该生的生该死的死,那才是天大的好事。”他一边说,一边背起身边的一个破竹筐走了。后来,他一直怀疑是黄平南偷走了那三坛酒。他后悔没去查验那个竹筐。

那天晚上,他仔细回想黄平南的话,心里微微有些不安。搬进这座宅院后不久,原本一直很健康的大儿子就被查出得了哮喘,妻子则在住进来后得过一场严重的肺病差点丢了性命,小儿子也曾经从楼梯上摔下来,手臂骨折,至于他,近两年,他喉咙很不舒服,总觉得有异物卡在那里,找医生查过,却什么都没查出来,他也吃过不少药,但似乎不见效,病情反而越来越重。难道真的跟那块石头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