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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枫安慰道:“您这么大年纪,就不用操那份心了,管好自己的身体就行,儿孙自有儿孙福。”

“小伙子,你说得对,别人也是这么劝我,我一个老婆子能做什么呢?都是瞎操心啊。”老太太擦了擦眼角,又喃喃自语道,“要是东平还在就好了。”

江枫忽然鼻子有点发酸,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尴尬过后,他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双手递到老太太手上:“老人家,过年了,这是我们队里的一点心意,给您拜个早年,祝您老身体健康!”

老太太又激动起来:“真是多亏你们了,年年都记得我这个老太婆。你们都是好人啊,菩萨会保佑你们的,我们家东平也会保佑你们的。阿弥陀佛。”老太太不住地抹眼泪,说完,她又拿出几个橘子,硬塞到江枫手里。

闲聊了一阵子,江枫看时间不早,便起身告辞。

出门时,江枫又从钱包里拿出五百元钱,塞到老太太手里。老太太连忙往外推:“哎呀,这不是给了钱嘛,我怎么能收你的钱呢?”老太太死活不肯收,追到门外,江枫没办法,把钱扔到地下,赶紧逃下楼。

回来的路上,江枫像吞下了一个秤砣,心情沉重。原以为,当烈士是一件很风光的事情,万人敬仰,百世流芳,起码报纸上是这么写的,电视上也是这么演的,满满的正能量。可是他没想到,烈士的亲人竟会如此凄凉。

每个男孩子都曾有过一个英雄梦,江枫也不例外。

江枫特别喜欢李敖的那句话:“上帝管两头,我管中间。”出生和死亡都由不得自己决定,能由自己掌控的,就是出生和死亡中间的这段过程。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短,而在于怎么度过。人终有一死,与其平平淡淡枯老而死,不如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大丈夫战死疆场,马革裹尸,岂不痛快!

现在看来,这种想法真是毫不负责任,极端自私。死去的人一了百了,万事皆休,而亲人还要继续活下去,承受永无止境的痛苦。假如有一天自己当了烈士,母亲也会像这般光景吗?想到这里,他不寒而栗。

李东平恐怕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死后,妻子和老娘居然会为了争夺抚恤金变成死敌。雷仁和韩秀英之间会不会发生这种矛盾呢?雷仁和李莉芳的婚姻虽然名存实亡,但他毕竟是死者的合法丈夫,依照法律规定,他才是第一顺序继承人。医院给李莉芳的三十万元赔偿金,都在韩秀英手上,雷仁难道没有半点想法?

现在雷仁死了,再也没有人跟韩秀英争夺这笔财产了。从客观上来看,雷仁一死,韩秀英的确是最大的受益人。雷仁的“短信遗言”,恰好是通过韩秀英转发过来的,当江枫提出质疑时,万志强坚信韩秀英不会撒谎。因为韩秀英精明过人,没好处的事她是不会做的。现在,这个基础开始动摇。

当初怎么忽视了这点?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江枫不禁吓了一跳。

前面的车子排成了长龙,一眼望不到头。江枫并不着急,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他开始考虑晚上准备什么礼物。昨天林小砚打来电话,请他今晚去家里吃饭,还说老爸要亲自下厨。江枫见过林建国几次,但是这次毕竟不同,心里还是有点忐忑。

油已烧热,二斤重的草鱼下锅,煎至两面金黄,加水,文火焖煮。锅盖下滋滋冒着热气,厨房里香气四溢,林建国系着围裙,围着灶台忙得不亦乐乎。为了迎接晚上的重要客人,林建国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买好菜,下午破天荒提前下班,亲自下厨。

陈慧君推着轮椅进厨房帮忙摘菜,林建国看见,赶忙把菜篓子抢过来:“慧君,快出去,厨房里油烟太大,这里有我就行了。”

“没事。”陈慧君笑道,“我闲着不也是闲着,好歹能帮你打打下手。”家里冷清惯了,平时很少有客人来,今天有贵客登门,陈慧君特意换掉了家居服,整个人也显得容光焕发。

二人正在争执时,门铃响了。林小砚跑上去开门,江枫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个礼盒。

“妈,他就是江枫。”林小砚拉着江枫的手,向母亲陈慧君介绍。

“阿姨好!”江枫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

“小伙子,快请坐。”陈慧君上下打量江枫,脸上乐开了花。

林建国听到声音,从厨房里出来:“小江,你先坐会儿,我还有两个菜要做,先不陪你了。”

“您先忙,不用管我。”江枫说。

不多时,满满一桌子菜就端上来了。四人围桌而坐,林建国开了一瓶白酒,坚持要给江枫倒酒。江枫也没过多推辞,第一次进门,怎么也得喝两杯。席间,聊了些家长里短的事,陈慧君不停地给江枫夹菜,偶尔会问几个问题,江枫一一作答。江枫没想到,林建国的厨艺也是一流,色香味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