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第3/28页)
另一个男人开始咆哮,像是怒不可遏。安妮听到他的声音,但是飘飘忽忽,她的灵魂像是出了窍。
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高个子男人朝安妮走来,高举着那把硕大的猎枪,枪托朝向她的脑袋,正准备给安妮致命一击,他的同伴又一次叫喊了起来。这一次,比上次更加声嘶力竭。他好像抓住了她的袖子。安妮昏昏沉沉,睁不开眼睛,只有双手拼命挣扎,在空洞之中张张合合,完全是一种痉挛性的本能反应。
拿猎枪的男人停下来,转过身,犹豫。的确,没有什么比开枪更容易招来警察了,何况一切行动还没展开,所有有经验的专业人士都会这样告诉你。他想到法律,纠结了一秒,于是做出了选择,他转向安妮,对她连踢了好几脚,脸上,肚子上。安妮试图躲避,但是即便她有力气,她也被门抵住了,动弹不得,没有出路。一边,是紧紧贴着她的门;另一边,男人左脚单腿立着,右脚的鞋尖则狠狠踹在安妮身上。安妮在他一次次落脚之间偷偷喘气,男人停了一会儿,或许是因为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他决定采取一个更加果决的方式:他转向猎枪,把它高高举过头顶,用枪托狠狠向安妮砸去。使出全身力气,狠狠砸去。
他这架势就像是要在结冰的地面上打桩。
安妮蜷曲着身子自我保护,她在自己的血泊中扭动着身子,血已经流了一地,她双手抱住脖子。第一击落在枕骨部位。第二击,更加精准地,砸向了她的手指。
这种方式的改变并没有得到一致认同,因为另一个更矮小的男人走了过来,吼叫着抓住他的手臂,阻止他继续击打。男人无所谓地放下猎枪,继续折磨安妮。他又开始踢向安妮,连续不断地,用他那硕大的皮鞋,那种军人穿的皮鞋,一脚一脚接二连三地踢向她。他瞄准了头部。安妮缩成一团儿,继续用双臂保护着自己,皮鞋朝着她的脑袋、脖子、手臂、背脊噼里啪啦地落下,不知道踢了多少下,医生们会说至少八下,法医可能说九下,谁知道呢,反正浑身上下到处都是。
就在这个时候,安妮失去了意识。
对于这两个男人来说,事情像是解决了。但是安妮的身体堵住了通往商场的门。他们没有商量,非常默契地弯下腰,矮个子抓住安妮一条胳膊拖向自己的方向,这个年轻女人的脑袋就这样撞上地板,被一路拖曳。门终于打开了,男人松开安妮的胳膊,胳膊就这样沉沉地落到地上,姿势甚至还有点优雅,有些油画上,圣母玛丽亚的手就是这样被描绘的,在人体的肉感中带着一丝无力。如果卡米尔当时在场,他应该可以立刻看出安妮手臂的样子,那种无力的感觉,像极了费尔南·布雷的油画《受害者》,又名《窒息的女人》中的样子,他一定会饱受精神摧残。
所有的故事本可以在这里结束。这场不合时宜的偶遇。但高个子男人不想这样。显然他是里头的老大,很快他就对形势有了估计。
等待这姑娘的会是什么呢?
她会不会苏醒过来然后大声呼喊呢?
或者冲向莫尼尔长廊?
更糟糕的是,她会不会趁他不注意的时候,通过紧急出口逃跑出去呼救?
或者躲在厕所的一个小隔间里打电话呼叫警察?
于是他伸出脚抵住门,不让门关上,朝安妮俯下身,抓住她的右脚踝,拖着她走了三十多米,出了厕所,就像一个孩子拖着个玩具一样,轻松随意,对身后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
安妮的身子撞来撞去,肩膀撞上了厕所的墙角,臀部撞上走廊的墙壁,头部随着拖动晃来晃去,一会儿撞上廊柱,一会儿撞上走廊两边的植物托盘。安妮现在就像一块破布,一个布袋子,一个萎靡不振的人偶,毫无生气,体内的血不断涌出,使她身后拖曳着一大片红色,不出几分钟就凝结了,血总是干得很快的。
她就像死了一样。当男人把她松开时,安妮已经像是浑身散架一般,倒在地上,男人看都没看她一眼,这已经不关他的事了,他动作果决地给猎枪上了膛,踌躇满志的样子。
两个男人叫喊着闯入德佛赛珠宝店。店铺才刚开门,如果有客人的话,一定会因他们闯入时的粗暴和店里人烟的稀少之间的强烈对比而受到惊吓。两个男人呼喊着命令冲向工作人员(店里只有两个女人),并立刻对她们拳打脚踢,肚子上,脸上,一切来得猝不及防。一时间,空气中混杂着玻璃窗碎裂的声音、哭喊声、呻吟声,还有因为害怕发出的喘息声。
可能是因为她的脑袋在三十几米的路程中撞击了地板,一路的颠簸,使安妮突然有了生命迹象……就在此刻,她试图回归到现实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