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第7/28页)
这个女理发师是南美裔,一头黑发,古铜肤色,二十多岁。她在一家美发厅工作,当时正在街角,想去买咖啡。
“我们的机器坏了,我想去咖啡馆为客人买些咖啡。”
女老板解释说。她叫贾妮娜·格诺,现在淡定地站在范霍文面前,看上去怎么都像一个老鸨。她相当有责任心,不管什么机器故障,什么买咖啡,她不会允许自己的姑娘们在马路上不受她监视地随便和男人搭讪。卡米尔一个手势就打发了她。好吧,也不完全是。
在安妮闯入的时候,女理发师正托着个圆盘,上面放着五杯咖啡,她走路很快。好像她的这个街区的顾客们尤其令人讨厌,她们都很有钱,很挑剔,对她们来说这就像一种千年不变的习惯。
“不冷不热的咖啡是会被嫌弃的。”女老板一脸无奈地说。
所以,那个女理发师已经在街上听到了那两起爆炸事件。她又惊讶又好奇,走出门来,托着托盘在人行道上走着,立马就看到一个疯子一般的女人浑身淌血、跌跌撞撞地从商业长廊里走出来。她震惊了。两个女人迎面撞上,托盘飞了出去,上面的茶杯、茶托、水瓶全砸了,咖啡倒了女理发师一身,浇湿了她的工作西服。连着的枪击,洒了的咖啡,浪费的时间,都不重要了,但是这个价位的一套西服,他妈的,这下女理发师尖了嗓门,她想把损失夸大,卡米尔用一个手势表示:还好,还好。她叫嚷着说这洗衣服钱谁来支付,卡米尔还是说没事,没事,法律应该都写着的。
“她都不知道看看路!”女老板又强调了一遍,说得好像撞她的是摩托车一样。
她说着这个事情,好像是发生在她自己身上一样。她带着一种权威的口气说着这些话,毕竟这关系到她的“姑娘”,也因为这些泼了的咖啡洒到了她的制服上,这就像给了她一种权利。至于顾客,总是要散的。卡米尔抓住她的胳膊,她低下眼睛看着他,一脸不解,就像在看马路牙子上的一个无赖。
“您……”卡米尔压低了嗓门说,“不要再惹我了。”
女老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这个小矮子的口里说出这样的话,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但是范霍文直勾勾地望向她的眼睛,这还是令人震惊的。在这种不适面前,女理发师还是竭力想表现自己对工作的坚持。
“她呻吟着……”她又描述了一些细节,想缓和场面。
卡米尔转向她,他想知道更多。“怎么回事?她在呻吟?”“是的,一些哼哼唧唧,就像……唉,很难解释……我不知道怎么说。”“试着说说看。”女老板想在警察面前体现一下自己的价值,暗中用胳膊肘顶那个姑娘,“警察叫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你说呻吟,什么呻吟?”姑娘看着他们,眨巴着眼睛,不是很确定他们问了她什么,于是她没有描绘那些呻吟,而是试图模仿,她开始轻轻发出呻吟,她试图寻找合适的音调,“咦,咦”,或者还是“嗯,嗯”更像一点。她说:“嗯,还是这样更像一点,非常紧凑,嗯,嗯。”最后她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音调,于是就提高了声音,闭上眼睛,又睁开,瞪着双眼,几秒之后,“嗯,嗯……”听上去像是要高潮了。
他们在街上,聚集了不少行人。(那些办事人员就这样漫不经心地拿着水龙头冲刷着安妮的血渍,血渍沿着马路一路流到街边的水沟里,行人就这样从还是很明显的血渍上踏过,卡米尔看在眼里有说不出的不适……)行人们看着这个一米四五个子的警察,在他对面,一个褐色皮肤的年轻女理发师一脸怪异地盯着他看,在她女老板老鸨般怂恿的目光下,时不时发出一些类似高潮般尖锐的叫声……老天,这里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情。其他的小商贩站在自己店门口,见证着这一切,他们都震惊了。本来,这些枪声已经有点吓到客人了,但是现在,简直是一片狼藉。
卡米尔想搜集核对证词,然后找出事情是如何结束的。
安妮从乔治·弗兰德琳街走出莫尼尔长廊,在34号店铺的地方,她浑浑噩噩地转向右边,朝十字路口的方向走去。几米远的地方,她撞上了女理发师,但她没有停下,一步一步硬撑着继续走。在停车场,警方发现了她留下的血色掌印,平平整整,印在车顶的小气窗上。对车外所有人来说,在商业长廊发生这样的枪击事件之后,这个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的女人出现在这里,简直像个幽灵。她飘飘忽忽地走着,跌跌撞撞,但她没法停下来,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她只是向前走着,发出呻吟声(嗯,嗯),像是喝醉了,但她一直走着。沿路的行人看到她走来都散开去,也有人鼓起勇气用询问的口气对她说:“女士?”但他们看到她满身的鲜血还是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