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第27/28页)
相反,勒冈声音低沉,很冷静。
“你不觉得我们应该见一面吗,卡米尔?”
卡米尔不置可否。勒冈是一个朋友,唯一一个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后还剩下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能够改变他轨迹的人。但卡米尔什么都没说。
他感觉自己正处在一个关键时刻,或许可以救人一命,又或许他做不到。于是他选择闭嘴。
不要以为他会突然变成受虐狂或者想自杀。相反,他感觉自己很清醒。他在本子的空白角落里,三两笔勾勒出了安妮的肖像。
在伊琳娜遇害时,他也做过同样的事,他只要有一秒钟闲下来,就开始画她,这类似于别人咬指甲。
勒冈试图保持理智。他用他最具说服力、最干脆的声音说:
“你整个下午搅得大家不得安宁,所有人都在问你是不是在找国际恐怖分子,你打破了所有的平衡。线人说我们背信弃义,你让所有同事对这些人所做的一年的工作都白费了。三小时之内,你毁了他们一年的工作。关于这个塞尔维亚人被杀的案子,那个哈维克,这件事已经变得极其复杂。现在,你必须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卡米尔没有参与对话,他只是看着他的素描。这也可能是另一个女人,他自言自语,但是,这就是她。安妮,是他平日生活中见到的安妮,也是那天在莫尼尔长廊前的安妮。为什么是她,而不是另一个人?很难说。
在画着安妮的嘴唇的时候,卡米尔几乎可以感觉到它们是如此柔软。他又在下颌处加了几笔,让他感觉就像真的见到了安妮。
“卡米尔,你在听吗?”勒冈问。
“是的,让。我在听。”
“我不确定我这次还救不救得了你,你知道吗?我现在没法安抚法官。他是个聪明人,正因为如此,你不该把他当个傻瓜。虽说我接到任务还不到一小时,但我想我们还是可以将损失减到最小。”
卡米尔放下铅笔,歪着脑袋,想更正一些什么,却把整个肖像都毁了。总是这样,绘图一定要一气呵成,如果开始修修补补,那通常都会毁了。
卡米尔突然被一个新的想法抓住,一个全新的想法,准确来说,应该是个问题,实质比听起来可能更令人震惊。他还没有问过自己:之后我会变成什么样?我想要什么?有时候就像两个聋子在对话一般,尽管他们不去听,更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但往往两个人会得到同样的结论。
“这是件私事吗,卡米尔?”让问,“你认识这个女人?私下就认识?”
“当然不是,让,你在想什么……”
勒冈不打破这种痛苦的沉默。然后他耸耸肩膀。
“如果有损失,我会想办法……”
卡米尔突然明白了,这一切可能不仅仅是因为爱情,这可能是另一回事。他开始走进一条幽暗崎岖的道路,他不知道这条路会带他走向哪里,但他知道这并不是因为他对安妮的盲目的爱情。
是别的什么东西推动着他继续,不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说到底,对于他的人生,他也做着他在调查时一直做的事:他总是为了刨根问底而一条道走到黑。
“如果你不立刻解释清楚,”勒冈继续说道,“如果你现在不说,米夏尔分局长会传唤检察官的,卡米尔。到时候你就不可避免地会被内部审讯……”
“但是……内部审讯,要问什么呢?”
勒冈又一次耸耸肩。
“好吧,随你。”
20:15
卡米尔轻轻地敲门,没有回应。他打开门,安妮躺在那里,两眼盯着天花板。他坐到她身边。
他们不说话。他只是轻轻握着她的手。她就让他握着,她看起来已经完全自暴自弃。然而,几分钟后,就像个普通的陈述:“我要出去……”
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双肘支撑着身子。
“他们没有对你进行治疗,”卡米尔说,“你应该很快可以回家的,也就是一两天的事。”
“不,卡米尔。(她说得很慢。)我立马就想出院,现在。”
他皱起眉头。安妮左右摇头,又重复了一遍:“现在。”
“我们不能大晚上就这样出去啊。何况,还得有医嘱,药方,而且……”
“不!我要出去,卡米尔,你听到了吗?”
卡米尔起身,必须让她冷静下来,她太激动了。但她抢在了他前面,她把双腿从床上挪到地下,站了起来。
“我不想待在这里,没有人能强迫我!”
“没有人想强迫你……”
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气,一阵眩晕,她扶住卡米尔,坐到床上,低下头。
“我确定他来过了,卡米尔,他想杀了我,他不会就此罢手的,我知道,我感觉到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没感觉到!”卡米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