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捷(第10/12页)

当耳边响起驼铃和马啸声时,铁赫尔已接近昏迷,迷迷糊糊地他看见有人站在自己的面前,他以为是幻觉,便闭上眼睛。但是怎么会有凉爽的水滴洒在自己的脸上?

铁赫尔猛然惊醒,差点儿就从沙地上一跃而起,他勉力支撑起半边身子,瞪大眼睛努力辨别……天哪,他看见了谁?那魁伟高大、威风凛凛的身躯,那碧绿深邃仿佛能够刺透人心的双眼,那广额隆鼻,那披散的犹如雄狮鬃毛的卷曲棕发,还有那坚韧的下颌和充满力量的嘴唇,铁赫尔艰难地从喉咙深处发出声音:“乌、乌质勒、王子……”

梅迎春站在铁赫尔的跟前,居高临下俯瞰这垂危的人,心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即将报仇雪恨的快意。慢慢举起手中的神弓,梅迎春将箭尖对准铁赫尔的面门,微笑道:“铁赫尔,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铁赫尔兀自困惑不已,嚅嗫着:“王、王子殿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是奉可汗的命令来……”

“哦?来做什么?”梅迎春冷冷地追问。铁赫尔没有回答,虽然还是理不清来龙去脉,但他多少能够感觉到梅迎春的意图,他明白,一切都完了。即便如此,突骑施的勇士也要死得有骨气,他铁赫尔绝不当懦夫。

梅迎春静静地观察着铁赫尔,嘴角抑制不住地冷笑。突然,他跨前一步,左脚踏上铁赫尔的面门,满是铁钉的皮靴顿时将铁赫尔的脸踩得血肉模糊,铁赫尔凄惨地嘶喊起来,声音却很低哑。梅迎春咬了咬牙,又是一记猛踏,铁赫尔的眼珠被活生生踩爆,鼻孔也被踩裂,他已经发不出声了,只是全身抽搐,在沙地上缩成一团。

梅迎春撤回左脚,稳稳地站在濒临绝境的五千铁骑前,朗声道:“突骑施的弟兄们!大家都知道,我乌质勒才是老可汗的长子,突骑施汗位的真正继承人!那敕铎是什么东西?他是个贼寇!他篡夺了我的可汗权位,杀害我的兄弟亲人,危害突骑施的部族安康,他残暴淫虐、作恶多端,你们跟随敕铎,那就是认贼作父,助纣为虐!弟兄们,今天我乌质勒已立下誓言,要将突骑施的汗位重新夺回来!你们如果跟随我,咱们既往不咎,我给你们水和食物,救你们活命;如果执意反抗,那么……”他顿了顿,看一眼还在挣扎的铁赫尔,对着他的脑袋张弓放箭,铁赫尔立即脑浆迸裂。梅迎春放下神弓,才慢悠悠地道:“铁赫尔,就是下场!”

残阳如血,梅迎春高亢的话音在空旷辽阔的大漠上激起阵阵回声,这是真正的王者之声,挟裹着号令众生的无上威严。已被干渴和炎热折磨得生气全无的五千铁骑,仿佛在绝望的深渊中看到了一线曙光,纷纷翻扑起身,活像一条条濒死的鱼,张合着干裂出血的嘴唇,朝梅迎春伸出降服和求援的手。

此刻正是日暮时分,一直纹丝不动的灼热空气里奇迹般地出现丝丝凉意,绝少在这个季节刮起的东南风愈来愈猛烈,骤然将沙海席卷而起,浓重的乌云蜂拥而至,天地顷刻间变得如黑夜降临般昏暗难辨。正当所有人茫然失措之际,暴雨倾盆而至,落在沙陀碛的无垠荒原之上,在沙海上砸出点点坑洼。那突骑施的五千铁骑绝处逢生,一边在雨中疯狂地翻滚着、嘶吼着,一边连滚带爬地扑到乌质勒的脚下。在他们的眼中,这位王子已俨然是主宰生死和天地万物的真神!

从沙陀碛到庭州,这雨从一开始下便再不停歇,且雨势狂暴如瀑倾泻。五天之后,庭州城内外由旱转涝,灾害即成。

也就是在这天降暴雨、肆虐庭州的日子里,朝廷的钦命在驿差昼夜不停的传递下,终于跨越了千山万水,自洛阳抵达陇右道。

五月初十,凉州刺史崔兴接武皇圣旨,受任陇右道前军总管,两天内便调集齐了建康军和大斗军的六万人马,率先锋部队挺进已被突厥占领的肃州。

与此同时,武皇的绝密圣旨也送到了时任鄯州刺史武重规的手中。武重规详阅圣旨,不觉惊骇万分,事关大周边陲重镇庭州和伊州的安危,更涉及两州刺史的名誉和身家性命,甚至还关联到声隆赫赫的宰相狄仁杰,这个烫手山芋不好抓啊!即便以高平郡王和武则天亲侄儿的身份,武重规还是感到此次的钦差很不容易干。

武重规一边赶紧与吐蕃联络,积极准备几日之内就借道吐蕃、迂回伊州,一边通盘考虑整个事件和自己将要采取的策略。首先,大周的江山是自家姑母的,而且很有可能就成了他武家的,这江山武重规当然要竭力维护。因此,假如庭州、伊州的官员果然与突厥贼寇勾结,那没得二话,他武重规一定会高举钦差的生杀大权,将这些乱臣贼子诛灭九族而后快!但问题是,这里面还牵扯到一个狄仁杰,武重规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或者说,武重规不愿意让事情就那么简单。狄仁杰过去的卫队长袁从英劫夺飞驿,向狄仁杰私相传授重大军情,这样的行为背后是对皇帝权威的无视,更是对朝廷安全的极大威胁。别说袁从英的信息属实也难辞其咎,假如他的消息中有半点儿虚妄,那么他和狄仁杰搞出这一系列事端的目的究竟为何,就实堪质疑。想来想去,武重规逐渐意识到,自己的手中正掌握着一个难得的机遇,要如何拿捏还需仔细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