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捷(第7/12页)
袁从英朝他点点头:“你什么时候回波斯,要到秋天了吧?”
木木愣了愣,四下瞧瞧,才压低声音道:“袁军爷,我们这两天就打算走了。还有别的商队,也都在这几天就出发,绕道突厥金山返乡。”
袁从英看了看木木,不动声色地问:“哦,我也发现巴扎上的商铺陆续走了不少,怎么回事?夏季是最好做生意的时节,你们怎么都急着走?货都卖完了?”
木木鬼鬼祟祟地又东张西望了一番,才下定决心凑到袁从英的耳边,酒气直扑过来:“袁军爷,您是好人,对咱不错,我就实话跟您说了,这庭州马上就要打仗了!”
袁从英眯缝起眼睛,轻轻重复道:“庭州要打仗?这消息你们从哪里得来的?”
“咳,消息打哪儿来的我也不清楚,可巴扎上都已经传开了。”木木说着又灌了一碗酒入肚。
袁从英也不追问,等了一会儿才道:“你们不是今天才得到这个消息吧?为什么这两天才走?”
木木摇头叹息:“还不是因为那些货,卖不完赔太多,舍不得啊。还好这几天有人来收货,出价虽然很低,但总比扔了强,所以我们才赶紧处理掉货品,就可以出发了。”
袁从英这回倒有些意外:“有人贱价收货?什么人?是什么货都收还是挑特定的货品?”
木木满脸通红地摇头:“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咱这巴扎上从来没见过那么一帮人,什么货都收,还价特狠,不过大家为了早点儿脱身,也顾不上其他了。”
袁从英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忽听前面一阵喧哗,人群朝一个方向聚拢过去,仿佛还有哭叫之声隐约传来。袁从英忙从怀里掏出银子扔在桌上,嘱咐木木:“你和老板结账。”自己三步两步便赶到人群聚集的地方。
才一会儿工夫,这里就被看热闹的闲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袁从英挤进人堆,看见地上躺着个半死不活的老和尚,在他的身边还跪着个十来岁的小和尚,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哭着,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叫着:“师父,师父……呜呜,你快醒醒啊!”
围观的众人七嘴八舌却无人上前帮忙,袁从英走向前去,蹲在这师徒二人的身边,发现他们都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全身上下染满半黑不红的颜色,冲鼻而来的还有股夹杂着血腥味的臭气。袁从英皱了皱眉,用尽量和缓的语调问那小和尚:“小师父,你先别哭,告诉我你的师父怎么了?”
小和尚抹了把眼泪,哀哀诉说道:“呜呜,我师父受了伤,走这么远的路还没吃的,他、他快死了,呜呜……”
“受了伤?”袁从英从地上扶起那老和尚,突然心一沉,手中的这具躯体在这炎夏中居然透骨冰凉。他不露声色地探了探老和尚的鼻息,就轻轻将其平放在地上,又掀开老和尚胸前沾满血迹的裟衣,袁从英的眉头骤然紧锁,立即问那小和尚:“这是刀伤!怎么回事,你师父被何人所伤?”
“是、是突厥人!”小和尚放声大哭起来。
袁从英按了按他的肩膀,温和地道:“别着急,你慢慢说。”
小和尚点点头,看一眼声息全无的师父,这才一边抽噎着一边告诉袁从英,原来他们是沙州鸣沙山下的石窟中绘制岩画的和尚,师父法名普慧。就在半个月之前,突厥大军突然进犯沙州,与守城的大周军队发生鏖战,突厥兵久攻不下,就把沙州城围成了个铁桶,还在沙州附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连他和师父绘制佛像岩画的石窟都不放过。师父为了保护岩画与他们拼命,被砍成重伤。后来师徒二人乘乱逃离沙州,一路向西而来,普慧伤重垂危,经过伊州时本想入城躲藏,哪知伊州城门紧闭,任何人都不放入内,小和尚只好再拖着普慧往西逃难。一路上走走停停,今天总算是连滚带爬地进了庭州,却不料师父来到这巴扎附近就躺倒在地,再也走不动了。
虽然多少也有些预料,但真的亲耳听到战事已起的消息,袁从英还是感到一阵晕眩。原来战火在半个月前就已经点燃,并且是在东面的沙州!他在心中暗暗冷笑,难为他们把消息封锁这么严实!他又想,看来乌克多哈的消息确凿,那么,庭州的平静也很快就要被打碎,该来的终于要来了。他要立即给伊柏泰的梅迎春和武逊传去信息,让他们全力备战!
想到这里,袁从英定了定神,伸手轻轻抚摸小和尚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别哭了。你饿了吧,先吃点儿东西,然后我就带你们去这城里的寺庙,你和你的师父可以在那里安顿下来。不要害怕,庭州很安全。”
小和尚止住悲声,犹豫着指了指一动不动的普慧和尚:“我师父没事吧……”
“他很好,而且再也不会有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