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交锋(第2/12页)
钱归南一愣:“疫病?袁从英得疫病了?怎么会?”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嘴里念念有词,“伊都干说袁校尉得了疫病……”
差役凑过来补充:“伊都干让看守每天去府上取药,还给这袁校尉也带了药……”他还未及说完,就看到钱归南面如死灰,直勾勾地瞪着自己。差役再度被吓得接连倒退两步,垂首侍立,再也不敢开口了。
大约只有五内俱焚这个词,才能形容出钱归南此时此刻的感觉。疑虑、愤怒、恐惧,还是绝望?钱归南站不住了,双眼发直地跌坐椅上。他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在反反复复地回响:裴素云认识袁从英,裴素云认识袁从英,裴素云,袁从英……半晌,钱归南才抬起血红的双眼,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刺史大人要静一静。
王迁忙了半天,总算把沙陀团和天山团在沙陀碛周边的防务安排妥当。由于连下了十天大雨,庭州的暑热消退了不少,现在的沙陀碛倒比大雨之前要凉爽很多。王迁带着瀚海军沿着沙陀碛的东侧走了一大圈,发现周边的几条大河水位均已暴涨。如果要穿越沙陀碛,现在倒成了最佳时机,天气凉爽,水源充足,当初敕铎要是能多等些日子,铁赫尔的五千铁骑也就不会毫无名堂地给梅迎春剿灭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有瀚海军的两个团把守住沙陀碛的东线,就算敕铎的人马顺利通过沙陀碛,来到庭州这侧也照样会遭到瀚海军的迎头痛击。以两军的实力对比来看,敕铎仍然没有胜机。
待王迁匆匆赶回刺史府向钱归南复命时,已到了掌灯时分。他走到正堂门口就发觉气氛不对,房门紧闭,两名侍卫肃立门旁,周遭鸦雀无声。王迁迈上两步刚要敲门,侍卫连忙伸手阻拦,又是挤眉又是弄眼,王迁不耐烦道:“我有要事回禀钱大人,怎么了?”
侍卫压低声音:“钱刺史谁也不让进,一个人待在里面很久了。”
“哦,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好像有大麻烦……”王迁不觉锁紧眉头,怎么大麻烦一个接一个的?他正犹豫着,门内传来钱归南嘶哑的声音:“是王迁吧?”
“啊,是,钱大人!卑职……”
“你进来吧。”
王迁定了定神,推开房门迈入正堂。堂内乌漆墨黑的,没有点灯烛,只有从窗纸上投入的昏沉夜色。他眯着眼睛仔细瞧,才看到端坐在案边,钱归南那一动不动的身影。
王迁有些摸不着头脑,硬着头皮抱拳:“钱大人,卑职来复命。”
“哦,沙陀碛防务都布置好了?”
“是的,都布置好了。”王迁回答着,心里却阵阵发怵,钱归南的嗓音听上去怨愤交加,又似乎有些万念俱灰,实在让人瘆得慌。
钱归南沉默了,王迁也不敢说话,等了好久才听到对面又传来阴森森的声音:“王迁啊,今晚还有件事要麻烦你。办完这件事,你便可以去休息了,这些天也辛苦了。”
“大人请吩咐。”王迁心中嘀咕,这钱大人一定出了大事!
又是沉默,良久,钱归南才悠悠叹了口气,道:“每天吃完晚饭,阿月儿都要到离家两条街的一户牧民家里,去取新做好的酸奶。你现在赶过去,应该正好能碰上。去,把她抓到这里来。”
王迁愣住了,抬起头困惑地望向钱归南那团黑黑的身影。
“小心,不要惊动任何人。来了以后就直接带到这里,哦,用黑布蒙上脑袋,把嘴堵上,别叫人认出她来。”
这天晚上阿月儿彻夜未归,裴素云急得在家里团团转,却又无计可施。裴素云的家中,平常除了她和安儿,也就阿月儿这一个小婢,除非钱归南过来,才会带来若干卫兵在外把守。如今阿月儿不见,裴素云又不敢撇下熟睡的安儿独自在家,只好望眼欲穿地傻等了一夜。她想不出来阿月儿会遭遇什么不测,眼睁睁地看着晨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照亮了床前的黄泥地。裴素云俯身看看安儿在睡梦中露出笑意的红扑扑的脸蛋儿,站起身来打算去请隔壁的大娘来照看孩子,她要去刺史府,让钱归南帮助寻找阿月儿。
刚掀起珠帘,猛见一人的身影堵在面前。裴素云吓得猛退一步,才看清楚是钱归南。她抚了抚胸口,轻声抱怨:“你一声不响地站在这儿干什么?差点儿吓死人。”
“哦,素云这么大的胆量,怎么还会受惊吓?”
裴素云听着不对劲,清晨的光线黯淡,钱归南的脸在逆光中黑乎乎的,看不清楚表情。裴素云放下珠帘,走到外屋,道:“安儿还没醒。咱们在外屋聊吧。”钱归南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来,裴素云不再看他,只低声道,“你怎么一大早过来了?正巧我打算去找你。”
钱归南冷冷一笑:“你我心有灵犀嘛,我知道你想我了,就特意过来看看你。”说着,他一把端起裴素云的脸庞,仔细端详,啧啧叹息道,“素云啊,这些天我俗事缠身冷落了你,白白辜负了这稀世的花容月貌,实在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