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池鱼祸(第2/2页)
周牍闻言,冷笑一声,不以为意道:“我送你去读书进学,是为了以后你经手生意时能眼明心亮,不被外人所欺,哪成想倒教出你这份前怕狼后怕虎的迂腐性子来。”
“你外祖父年纪大了,只晓得安稳守成,早已没了当年那份胆识与魄力。”
“圣上乃先帝幼子,年纪不过同你一般大小,乳臭未干,又有什么雄才大略,能叫朝堂之上众臣服他?”
“那靖王爷又是谁?圣上的亲叔叔,先帝爷一母同胞的幼弟,若论身份贵重之处,半点都不比先帝逊色。”
“况且,坊间早有传闻,”周牍略略压低了声音,眼中亮光猛地一显,“当今圣上幼时曾遭匪人所劫,流落民间,礼仪教养方面,本就不如自小长于宫中的靖王爷。”
“当日先帝病重,太皇太后本就有意说服先帝,传位于靖王爷。是先帝一时心慈,才未能成事。”
“如今圣上根基尚浅,王爷却已立足朝堂多年。太皇太后母家势力权倾朝野,比起孙子坐皇位,多一个太后来分权,自然不如自己儿子坐皇位来得更痛快些。”
周牍侃侃而谈,神色间免不了多了几分得意,看向周潋的眼神更是带了几分怒其不争的意味。
“父亲究竟是从何处听来这些朝堂之事,”周潋抬眼,目光复杂,“是旁敲侧击打听,还是靖王爷刻意透露?”
“周家已是皇商,鼎盛至极,无论上头那个位置上坐的是谁,对周家都不会有丝毫影响。”
“既然如此,父亲为何还执意要冒此风险,拿整个周家与叶家去赌?”
“你懂什么!”周牍拂袖道,“真是蝼蚁眼界!”
“区区商贾富贵就将你迷住了?”
“你可知我近来同靖王爷来往,连他那府中的师爷,瞧着都万分体面。”
“这还只是王爷近身的人,若是来日我们周家辅佐王爷得登大宝,那便是有了从龙之功。”
周牍站起身,背手走去书架旁,自负道:“待到那时周家盛况,怎可与如今同日而语?”
周潋沉默半晌,涩声道,“父亲决心既已定下,周潋再说什么都是无用。”
“可有一条,”他挺直脊背,沉声道,“父亲想要从龙之功,押上周家也就罢了,叶家却是万万不能牵涉其中。”
“外祖父一生坎坷孤苦,如今年老,才得几天平静日子。”
“父亲所挣来的东西,外祖父自然不会惦念。可叶家是外祖父的心血,父亲断不能沾手,否则来日出了差池,又叫外祖父如何安度晚年。”
这一番话在周潋心中存了良久,徘徊再三,还是说出了口。
说到底,周家如今掌权之人仍是周牍。他身为人子,无论作何想,都无法扭转。
别无他法,只得尽力伸手,护着想要护的人,免得来日大厦倾颓,无辜之人反要遭逢池鱼之殃。
周牍闻听此言,霍地转身,疾步走去周潋身前。一双眼鹰隼一般,几乎要将人钉在原地。
周潋目光澄然,分毫不惧,竟是打定了主意,绝不后退半步。
过了不知多久,周牍轻暼去眼神,嗤笑一声,“随你。”
“权当我再纵你一回。”
“只是你到底是周家的少爷,姓周姓叶,你自己心里头也该清楚。”
“是。”周潋垂下眼,低声道,“儿子谨记。”
“那明日里,那批贡缎…”
周潋不自觉地抿了抿唇,袖中的手微微颤了颤,最后深深地低下头去。
“儿子随您一道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