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胎(第22/26页)

老农的儿子不能进屋取水,慌忙跑到邻居家端了一脸盆井水来。

月婆婆接过井水,又吩咐老农的儿子道:“你再去给我折一根清明柳的枝叶来。”

老农的儿子为难道:“柳树倒是常见,可是我从哪里给你弄清明柳来?”

老农焦躁道:“你怎么这么笨呢?前面不远的水塘岸边长着的就是清明柳,你快去快回!”老农一边说话一边跺脚。爷爷在屋里将鞭子甩得“噼啪”作响。

很快,老农的儿子又将一根臂长的柳枝送来。

月婆婆接过柳枝,又叫老农的儿子将井水端到大门前,然后将柳枝浸润在脸盆里。老农的儿子在一旁看不明白,想问又不敢问,只拿眼往他父亲脸上瞟。老农虽知道清明柳,但是也弄不清月婆婆到底在做什么。偶尔一阵风卷起草灰掠过,呛得他连打喷嚏。

月婆婆将柳枝浸了一会儿,然后提出水面,朝堂屋里挥去。水被甩开来,沾上飞扬的草灰,草灰增加了湿重,沉甸甸地跌回地面。

如此忙活了一阵,堂屋里空气中的草灰渐渐减少,最后变得跟先前一样。

爷爷已经出了一身汗。他抹了抹额头,向月婆婆微笑示意,表示感谢。

月婆婆回以微笑,正要说话,却“啊”的一声身体失去平衡,手在空气中拼命地挥舞。老农连忙上前扶住,可是月婆婆仍要往下倒。月婆婆大喊:“快!快!借胎鬼在我旁边呢!”说完,她张开两臂朝左边的虚无抱过去。

同时,我和爷爷都看见了月婆婆左侧的草灰有些异常。风已经停了,但是草灰还有挪动的痕迹。爷爷迅速将鞭子甩出,“啪”的一声击在月婆婆的左侧。

这次挥出去的鞭子是直的,没有相互撞击,显然是抽打在别的东西上才发出的击打声。紧接着,我们就听到微弱的一声“哎哟”。

叫唤声虽小,肯定是咬着嘴唇发出的,可是我们每一个人都清清楚楚地听见了。还没有等我们反应过来,爷爷又挥出了第二鞭。这次“哎哟”声叫得响亮多了,显然是被击中的那个“人”疼得咬不住牙了。

月婆婆仍旧抱着左侧的虚无,龇牙咧嘴地喊道:“他还在这里呢。我抱住了。马师傅您看清楚一点,别打在我身上了。我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了这样的苦。”老农见月婆婆自己都歪歪扭扭,几乎要跌倒,急忙要上前帮忙。

爷爷喝道:“您就别上去了,你们把它夹在中间,我就不好抽打它了!”说完,爷爷的第三鞭已经挥出。鞭子的力度也更大了,鞭子割裂了空气,发出令人害怕的“忽忽”声。鞭子的上部分准确无误地朝月婆婆左侧奔去。

“啊——”

这次不再是“哎哟”了。

“我看你躲到什么时候!快快显出形来!”爷爷将鞭子收回,做出蓄势发出第四鞭的样子,口齿严厉地喝道。

月婆婆的左侧果然显出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来。背上的衣服有三道抽打的痕迹。最下面那道已经将衣服抽破,看来是爷爷的第三鞭抽打的。男子的面容俊秀,但是脸色略显红肿,如三国中的关公一般,不像是青年人应该有的肤色。

月婆婆见它已经现形,急忙放开双臂。没想到她的双臂居然可以抱住一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

就在这时,闺房里突然传出女孩凄厉的叫声。

月婆婆愣了一下,立即从衣兜里拿出剪刀,看了看我们,最后目光落在老农的儿子身上,道:“你,跟我进去。你闺女快要生了!”

“快要生了?”老农和他儿子同时叫嚷道。

月婆婆点点头:“我从声音里就可以听出来。”她指着老农的儿子道:“你把刚才装水的脸盆拿进来。”然后,她又对老农道:“堂屋里的草灰哪里弄来的?你再弄一些来。”最后,她对那个白衣男子道:“你就等着做爸爸吧!可是谁知道会生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20.

白衣男子一愣,仿佛听不懂月婆婆说的话。

老农弄草灰去了。月婆婆领着老农的儿子进了房,又关了门。

我们在外面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期待中的哇哇的哭声。

过了几分钟,老农用簸箕提着草灰进来了,拉住爷爷问道:“我孙女儿生了没有?我怎么还没有听到小孩子的哭声?”

白衣男子站在一旁,默不做声。但是可以看出,他也有几分紧张,眼睛湿湿的,如被烟熏了一样。

屋里的月婆婆听见我们说话,喊道:“草灰来了,是吧?”

老农答应了一声。

月婆婆大声道:“你把草灰交给你儿子。”话刚说完,老农的儿子就打开门走了出来。老农连忙将草灰交给儿子,又忍不住怯怯地问道:“女儿还好吧?生了没有?”

老农的儿子铁青着脸,一句话也不说,从老农的手里拿过草灰就转身回去了。老农在原地呆成了一尊雕塑。那只提过草灰的手垂在半空,迟迟没有放下来。迟疑了好一会儿,他才喃喃道:“这么久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是不是生下来的是死孩子啊?”末了,他将一双分不清是伤心还是担忧的眼神投向爷爷。爷爷没有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