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由心生(第29/30页)
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我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待在家里。
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舅舅结婚了。虽然潘爷爷满脸的不如意,但是他没有任何阻拦地让女儿走进青瓦泥墙的老屋里。
舅舅结婚,爷爷自然特别高兴,也显得特别精神。但是在我看来,爷爷瞬间又苍老了许多。舅舅结婚之后,脾气立刻变化了许多,跟爷爷说话不再用请求的语气,而是转换为一种命令的语气,好像他才是这间老屋的主人。虽然我的心情比较难过,但是我能理解舅舅的心理。结婚的人跟没有结婚的人就是不一样,结了婚就要负担很多以前没有的责任。结婚之前,家里的所有都需要爷爷来打点决定,舅舅只能扮演一个儿子的角色。结婚之后,舅舅升格为丈夫,而在农村人的意识里,丈夫就是家中的顶梁柱,就算丈夫头上还有长辈,那也只能算是一张吃饭的嘴,甚至算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拖累之一。
在这短短的两个月里,爷爷也改变了许多。除了邻里乡亲家里走失了家禽来找爷爷掐算一下方位,爷爷不拒绝之外,其他请帮忙的一概人等再不答应。甚至某家生了一个孩子,孩子的爸爸或者奶奶记下了几时几刻来找爷爷判个八字,爷爷也只是粗略地说几句“这是一个好八字”或者“这是一个劳累命”之类的话。
舅舅结婚后没有在家待很长时间,因为他答应了要在一定的时间里做一栋楼房,他在潘爷爷面前立了誓言的。舅舅走了之后,舅妈不习惯在画眉村生活,于是收拾了一些东西回娘家住去了。舅舅一年半载难回来一次,她也一样。
这样,刚刚热闹过的老房子很快就变得冷冷清清,根本不像是刚刚住过新人的房子。
在大学开学前的日子里,我隔三差五地去爷爷家一趟,陪他说说话。但是他没有以前那样喜欢在我面前讲故事了。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呢,梦见你奶奶在地坪里晾被子,用棍子在被絮上打得啪啪的响。弄得空气中满是灰尘。我就喊了,老伴哪,你轻点拍啰,这灰尘要呛死我嘞。你奶奶就在外面回答我,老头子呀,我不用力拍,被絮上的灰尘怎么能干净呢?要不,你过来帮我忙?”爷爷跟我讲他最近经常做的梦,“等我从梦中醒过来,我才记起,原来你奶奶已经过世啦。我就想呀,她为什么说那样的话呢?莫不是要我早点儿过去陪她吧。”
我打断爷爷的话,假装生气道:“爷爷,你可不要这么说,您辛苦了一辈子,该留点儿时间来享享福哦。”
爷爷眉头一扬,道:“享福?我恐怕是没有福可以享。我做了那么多不该插手的事情,就算有点儿福气,也要被反噬作用抵去了。”
我连忙说道:“爷爷,等我大学毕业了,我会让您享清福的。只要您多活几年,让我有时间有机会让您享福。”
爷爷笑了。我想,很多爷孙之间都说过这样的话吧,都是在说这话的时候挺感动,可后来能做到的实在太少。
爷爷摸了摸我的头,平静道:“亮仔,我在后年会有一个坎,这个坎比较难过。如果事情不好,我后年就会去世;如果运气好点儿,我就能多活三四年,再多也没有。”
我心情非常沉重,因为爷爷说的话向来灵验得很。我担心身体虚弱、心情又不怎么好的他抵抗不住命中的坎。
爷爷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勉强扯出一丝笑:“你安心地去学习,不用担心我。记得放假了来看看爷爷就好了。”说完,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色的折叠成三角形的布给我,郑重地对我说:“去大学的路上,你把这个东西带在身边,这样爷爷就能时时刻刻感觉到你,并且能保你去来的路上平平安安。”
我接过那个东西,点点头。他明知自己三四年后会遇到命中的坎,且不知道能不能度过,却还挂牵我这点儿小事。我心头一热,说道:“爷爷,你后年的坎怎么办?”
“这个你也不用太担心。”爷爷道,但是他的语气不是十分肯定。说完,他朝远处望去,不知道他要看什么。
“难道你有解救的办法了?”我不安地问道。
爷爷淡然一笑,说:“你还记得你思姐跟一条黄鼠狼精的事情吗?”
爷爷的一句话,勾起了我许久以前的一段回忆。虽然我不知道那么久远的事情跟爷爷命中的坎有什么关联……
“好了。今晚讲得比较多了。”湖南同学伸了一个懒腰,看上去有点儿疲惫。
一位同学问道:“有人说相由心生,但也有人说人不可貌相。到底哪个对哪个错?”
湖南同学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有很多人都会用面来掩饰心。但是你只有直达他的心底,才能反观他的面相。”